羅伯特.S.凱弗
關(guān)于那棵樹,最初是我的鄰居加根太太告訴我的。那天,我坐在后院欣賞著十月的暮色,加根太太過來問我:“你見過那棵樹嗎?”
她接著說:“就是那邊下去拐角的一棵,五顏六色的,漂亮極了,好多車路過都停下來看,你該去看看才是。”
我對她說我會去看的,可轉(zhuǎn)眼我就把這事全忘了。三天后,我在街上跑步,腦子里牽掛著幾件惱人的小事,昏昏沉沉的,忽然,一片耀眼的橘紅色躍入眼簾,一時間,我還以為是誰家的房子著火了呢,但我馬上就想到了加根太太說的那棵樹。
我朝那棵樹走去時,不由漸漸地放慢腳步。這棵樹的形狀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只是一株不大不小的楓樹。但加根太太說得不錯,它的顏色確實奇特。整棵樹就像畫家手中五彩斑斕的調(diào)色板,樹底部的枝丫是鮮艷的梅紅色,樹的中部則燃燒著明快的鵝黃色和橘紅色,再往上,到了樹梢,枝條又緩緩地過渡成絳紅色。在這火樣的色彩中,流淌著淺綠的葉子匯成的小溪,深綠的葉子則斑駁點綴其間,竟似至今未曾受過一點秋天的侵襲。
這棵楓樹集各種顏色于一身,它張開寬大的枝丫,歷數(shù)著四季輪回,容納著五湖四海,儼然是一個繽紛的地球。深淺錯落的綠葉,昭示著南半球的春夏,燦黃的葉子和光禿禿的枝丫勾勒出北半球的秋冬。整個星球就圍繞這一時空的交集點和諧運轉(zhuǎn)。
我慢慢走近這棵楓樹,就像虔誠的朝圣者緩緩步向神殿。我發(fā)現(xiàn)靠近樹梢的地方有幾根光禿禿的枝丫,上面黑乎乎的小枝像鷹爪一般伸向天空。這些枯枝上落下的葉子一片猩紅,像地毯似的鋪在樹干周圍。
我不禁為這棵樹無所不包的美驚嘆不已。這時,我想起了著名作家拉爾夫·沃爾多·埃默森有關(guān)星星的那段評論。他在《自然》一書中寫道:倘若星座一千年才出現(xiàn)一次,那么,星座的出現(xiàn)是一樁多么激動人心的事;可正因為星座每夜都掛在天上,人們才很少去看上一眼。
對于眼前這棵樹,我也有同感。這棵樹此時的華美只能維持一個星期,所以它對于我們就相當珍貴??晌揖共钜稽c錯過了。
有一次,當著名詩人埃米莉·迪金森的父親偶然看見馬薩諸塞州上空一道炫目的北極光時,他立刻跑到教堂鳴鐘以告知所有市民?,F(xiàn)在,對這棵樹,我也產(chǎn)生了這種傳頌它的沖動。我愿成為秋天忠誠的信使,讓田園鄉(xiāng)村每一個角落的人們都了解它的奇妙。
可我沒有教堂的大鐘,也沒有快馬,但我會在回家路上每遇見一位鄰居,就去問他那個加根太太曾問過我的極其簡單又極其重要的問題:“你見過那棵樹嗎?”
(文/任石宇摘自《世界英文散文精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