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政府軍事委員會調(diào)查局，被簡稱為“軍統(tǒng)”。那時，黎民百姓，一聽說“軍統(tǒng)”，便不寒而慄，因為它是一個跟蹤、陷害、謀殺……的特務組織。然而，這樣的組織中，也有人將秘密軍事情報，通過研究比較，向英、美提出警告式的預報，取得舉世矚目的成果，成為臭名昭著的“軍統(tǒng)”中的另類人物。

英美自傲，竟將預報當兒戲

日本偷襲，刮目相看鄧葆光

“軍統(tǒng)”中唯一作情報比較學研究的人叫鄧葆光。他于1941年秋看到一則報道，日本正與蘇聯(lián)談判，說日本將以橡膠換取蘇聯(lián)的木材。在尋常人的眼里，國際間的貿(mào)易，以物易物，有什么稀罕?中統(tǒng)特務機關更不會關心，人家以啥換啥，關我何事?鄧葆光偏偏吃咸飯管閑事。他自我提問：日本既不生產(chǎn)橡膠，何以橡膠易木材?看來，日本不會空穴來風，必有可圖之機，才敢于沒有橡膠換東西。那么，橡膠產(chǎn)于南方，只有南洋群島的橡膠距日本最近!鄧葆光由此而研究日本掠奪中國所采取的軍事步驟。他猛然醒悟：美國駐守南太平洋的軍隊，重力放在珍珠島!這兒是美國最大的空軍基地，東距火奴魯魯96公里，水深15—18米，因灣內(nèi)盛產(chǎn)珍珠而得名；1911年美在此又建成海軍基地。日本只有突擊南太平洋的軍隊，方可取得南洋橡膠。鄧立即以絕密電報鄭重告知英、美：“日軍極可能不宣而戰(zhàn)，進犯南太平洋英、美海軍，襲擊珍珠港!”得到這份來自中國“軍統(tǒng)”經(jīng)濟科的秘電，美、英軍事情報機構發(fā)出了冷笑：我等有世界上一流的情報機關，竟然會讓中國人來教訓，豈有此理啊!英國當局干脆來個置之不理，美國呢，脾胃稍好一些，高傲而又不失禮節(jié)地回答了三個字：“知道了!”

1941年12月7日凌晨，美國海軍士兵有的起床了，有的還賴在床上，可是日本飛機已飛臨上空，一排排炸彈，或挨著或成排地降落，立即，珍珠港成為火海，血海……這就是著名的“珍珠港事件”。失去了大批戰(zhàn)艦、戰(zhàn)機及眾多官兵生命后，美國才深切地認識到，來自中國的情報，百分之百地準確，萬無一失的預報竟分文不值地被拋棄，誰之過呢?傲慢得像鴨公的英國軍事將領這才知道，中國的情報并非不屑一顧，因為這不屑一顧的代價，付出得太慘重了。

鄧葆光在“珍珠港事件”后，分別受到英國的贊揚，美國的致歉電。他并不欣喜，而只有感激，他感激他的老師——董必武老師對他的教導。

比較學，學有所成

聰明誤，誤入歧途

湖北的紅安，原名黃安。黃安高橋，一鄧姓人家，于光緒三十四年得一子，取名寶光。16歲那年，他到漢口求學，考入武漢中學六班，校長是兼任國文老師的董必武，班主任是陳潭秋。鄧寶光改名為鄧葆光，一入學校，嶄露頭角，文章寫得流暢、大氣，愛憎分明，博得全校師生青睞。

1934年春，鄧葆光考入東京日本中央大學，專攻日本經(jīng)濟，時達1年零6個月。其間，中日外交關系不斷惡化，日軍向中國的挑釁事件不斷，留日的中國學生也有愛國行動，盡管其行動十分克制，這些留學生也受到日本的歧視。鄧葆光因發(fā)表許多經(jīng)濟論文，其中也有不滿日方的言詞，日方有時給鄧以各種借口的刁難，鄧決定暫離東京回國，以待某種有利契機。1935年夏，鄧葆光來到北平，與美籍女子格尼娜結婚。格尼娜了解丈夫的意圖：繼續(xù)深造，研究日本經(jīng)濟。她與丈夫雙雙去到東京，一同進入日本中央大學學習經(jīng)濟。有了美籍妻子的陪讀，日方減少了麻煩行為，鄧于是與格尼娜行走于日本一些研究機構，借閱尋查經(jīng)濟資料，考察日本經(jīng)濟學者是如何研究中國政治經(jīng)濟的，從中學會了日本學者搜集外國——主要是中國經(jīng)濟資料，尤其是如何利用這些經(jīng)濟資料的方法。這一科學的比較方法，正在科研活動中的鄧葆光尚不知其意義，而只求效果。這一時期，鄧將這些以比較手段所取得的成果，不斷地轉(zhuǎn)化為一篇篇經(jīng)濟論文，郵寄回國，在上海的《申報·經(jīng)濟周刊》、《新中華》；南京的《日本評論》、《時事月報》等雜志上發(fā)表，引起了經(jīng)濟學界人士的注目。在日本，有位中國駐日使館官員，自稱胡姓者，通過國內(nèi)關系，摸清了鄧葆光在日的通信地址，頻頻發(fā)函，與鄧聯(lián)系，表示愿意互相切磋，研究日本經(jīng)濟。由于志趣相投，鄧葆光視胡某為知音，在探討日本、中國經(jīng)濟之比較問題方面，毫無保留，許多不便在公開文章上發(fā)表的觀點，都在復函中透露出來，胡表示佩服鄧到了五體投地的程度。胡某鼓勵鄧：必須為祖國繼續(xù)研究日本經(jīng)濟，為國家貢獻才智。至于如何報效國家，他胡某可以力薦合適單位。后來胡某將鄧薦引到國民黨中央軍事委員會，鄧葆光感到前途光芒萬丈，以為大顯身手的時候到了。不幾日，鄧葆光始知自己所做的是一場秋夢!什么軍事委員會，原來是“軍統(tǒng)”，是特務組織!想抽身退出么，自有“軍統(tǒng)”嚴厲的行規(guī)幫矩約束。鄧葆光欲哭無淚，自感一失足成千古恨!

研究日本，研究“軍統(tǒng)”

專心抗日，不做壞事

1938年4月中旬，江南草長鶯飛。可大武漢不時拉響空襲警報，市民死傷無數(shù)，許多建筑物變成廢墟。當警報解除后，九省通衢依然又活動起來，車水馬龍，路人如潮。在武昌中華門前，正欲下埠渡江的董必武，偶然瞥見多年不見的學生鄧葆光。鄧此時西裝革履，戴巴拿馬帽，架寬邊墨鏡，扶文明棍，剛從漢口那邊過來，正拾級而上。布履長衫的董必武，趨步近前，叫住了學生鄧葆光：“一別14年吶!”鄧葆光也認出了昔日武漢中學校長、自己的國文教師董必武，趕緊行鞠躬禮，叫了聲“老師好!”久別重逢，該是歡快！然而鄧葆光卻卜簌簌淚流滿面，哭訴道：“老師，學生疏于社交，竟走錯了道路，請您懲罰學生吧?！倍匚湔f：“你留學日本，學成回國，進入‘軍統(tǒng)’，我都知曉。只要你專心研究日本，研究‘軍統(tǒng)’，專心抗日，不做壞事，人民終會理解你的。”鄧葆光似乎看到一線光明，保證：“謹記，看學生的行動，絕不辜負老師厚望。”

一對師生，兩個陣營中人，匆匆見面又匆匆而別。

“比較研究”顯威

“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受挫

武漢即將淪陷。一時間鬧得轟轟烈烈，高喊誓死保衛(wèi)大武漢的“中央政府官員”們，紛紛雇飛機，打差船，搶汽車，拉民工，逃往峨眉。鄧葆光接受戴笠指示：“潛伏武漢，擔任‘軍統(tǒng)’站經(jīng)濟組長?！?/p>

鄧葆光搜集日軍經(jīng)濟情報，發(fā)現(xiàn)日軍軍艦由長江中游向漢江口集結，且向石碼頭一帶運輸糧食，他判斷日軍近日必有西行意圖。果不其然，他截獲兩份電報，都與日軍西上有關，他分析到：湖北仙桃鎮(zhèn)，有一支西北軍班底，被蔣介石遺棄，只要人家“獨立抗戰(zhàn)”，卻不給被服、糧餉。這支西北軍班底編號為一二八師，師長為王勁哉，公開叫出“受(中央)編不受(中央)調(diào)!”惹惱了“最高”。經(jīng)過比較，鄧葆光判斷，日軍集結海、陸、空三軍，數(shù)倍于一二八師，企圖一舉殲滅之。鄧立即給武漢外圍的國民黨潛伏電臺——消泗臺發(fā)出警告一二八師的電報。果然，王勁哉作戰(zhàn)略轉(zhuǎn)移，讓日軍撲了個空，一二八師得以保存?？墒菨h口站站長劉某卻向戴笠告了鄧葆光一陰狀：“鄧不務正業(yè)，太過張揚?！贝骷措妭鲉距?。鄧接電后走消泗，經(jīng)侏伃，進入沔陽洪湖地區(qū)，受到一二八師歡迎與保護，護送鄧再經(jīng)沙市、宜昌抵渝。

鄧葆光到重慶后，著手總結武漢淪陷區(qū)的工作經(jīng)驗，對比大后方的經(jīng)濟狀況。從同僚的渴求中他得到啟發(fā)：許多同僚埋怨鄧從漢口來渝，怎不雇請一副挑擔，挑一百來斤汪玉霞的糖果，冠生園的點心來解饞?當時大后方并不是享樂之地，物資實在匱乏?？墒侵貞c政府提倡所謂愛國，抵制日貨甚至還要抵制來自淪陷區(qū)的“漢奸貨物”。此種政策豈止是自我封閉，而恰恰有利于日方，做了敵人極其愿意看到的事情——證明日方“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政策，符合日本利益，幫助日方大大發(fā)展經(jīng)濟，使中國大后方軍民日需更加拮據(jù)困頓。鄧的報告中強調(diào)：為徹底打敗日本侵略者，不只在兩軍對壘的戰(zhàn)場，更要有經(jīng)濟政策上的靈活，即鼓勵商人把生意做到敵占區(qū)去，一方面嚴厲禁止后方的糧棉進入淪陷區(qū)，一方面還得去淪陷區(qū)搶購日用物資。還建議立即設立緝私處(防止外流)，貨運局(搶購淪陷區(qū)物資)；在總動員會議機關設經(jīng)濟檢查機構，控制后方物價。戴笠審閱了鄧葆光的“報告”，這才認識到漢口站長劉某吃飽了無事干——撐的!若鄧葆光只圖虛名，這么多實實在在的總結材料，更有這么多辦法，是憑空想到的么?他將鄧文急轉(zhuǎn)蔣介石，蔣圈閱轉(zhuǎn)行政院，終得實施。

鄧葆光因之受到重用，被戴笠提升為經(jīng)濟科科長、經(jīng)濟研究室主任，而且又升為行政院國家總動員會對日經(jīng)濟作戰(zhàn)委員會常務委員。

鄧葆光曾請出親信，去到紅巖村，探聽董必武的行蹤，終因“軍統(tǒng)”限制太嚴，鄧未敢有進一步的行動。

接收敵偽財產(chǎn)

組建研究機構

日本人投降。許多從大后方來到大上海的“黨國要員”，忙壞了他們的五子登科：金子、銀子、票子、房子、車子。鄧葆光是“軍統(tǒng)”派來的接收要員，按說他更有資格搞“劫收”。然而他記住了老師給他的教導：“不做壞事”，不做壞事就是要做好事。他接收了許多日偽財產(chǎn)，成立了東方經(jīng)濟研究所、中國經(jīng)濟通訊社兩個實體單位；接著又組建了上海市東方經(jīng)濟圖書館。這些有益于國家民族興旺發(fā)達的事業(yè)，相繼開始運轉(zhuǎn)，其成效有目共睹。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鄧葆光主動與在上海的中共地下黨組織取得聯(lián)系，安排一些中共黨員進入經(jīng)濟研究所工作。在鄧葆光掩護下，這些地下黨員，為解放上海做出了可貴的貢獻。

出奇制勝護國寶

春燕北飛迎解放

1948年的秋末，中國人民解放軍以摧枯拉朽之勢，向華東、向中南……推進。幾乎在同一時間，鄧葆光在上海接收兩起函件：一、從北平傳來口信：“先生多珍重，春燕往北飛?！倍?、毛人鳳急電：“圖書資料應立即運臺?！?/p>

面對這一大批孤本、善本圖書資料，鄧葆光深深認識到：金銀珠寶流失了還可以再開采，而人類的知識財富是無價之寶，這批承上啟下的國寶怎可流失，新中國多么需要啊!他決心以此獻給即將誕生的人民共和國，供新中國的知識分子研究使用。

在毛人鳳發(fā)出急電催運圖書之前，毛的注意力放在金銀珠寶的搶運方面。鄧葆光利用毛人鳳與諸多逃臺高官爭奪海輪的空間，選擇出最珍貴的圖書70000本及日軍移交的機密文件，分裝成100余只大木箱，存放貨倉，然后委婉回復中統(tǒng)上司毛人鳳：“貨輪極度缺乏，可否先運抵香港，再換機轉(zhuǎn)運臺灣?”毛人鳳何等精明、陰險，干脆把鄧電壓下，不僅不是暫不作答，而是絕不回音。眼下上海，“黨國要員”亦如當年由漢撤渝，都在使盡手段，爭奪船只，試圖多帶一些財產(chǎn)去臺灣，哪有空位留給“軍統(tǒng)”特務裝運圖書!毛人鳳無法干預上海船只，只能是不吭聲，萬一遲遲不運，圖書落于解放軍之手，咳，那責任就不在毛人鳳一方，而是鄧葆光的辦事不力!毛人鳳的沉默，顯而易見，可謂奧妙無窮。

鄧葆光也樂得毛人鳳的沉默，于是聯(lián)系由滬去港的海輪。將這100余箱的珍貴圖書，運達香港四環(huán)招商局物資倉庫，并偽裝干貨將箱皮噴字，毫不顯眼。

北來報春燕，原是經(jīng)濟所同仁

潘漢年識鄧，巧與毛人鳳斡旋

100余大箱國寶托外商貨輪秘密啟航。望著遠去的貨輪，鄧葆光好多天來一顆懸空的心，才實實在在地落下。鄧葆光回到家中，美籍妻子格尼娜像中國女子一樣，力爭以賢妻良母形象出現(xiàn)，她備好酒菜，慰勞完成使命、值得慶賀的丈夫。正在低吟淺酌的夫婦倆，陡然聽到門鈴聲。隔著保險門問：“哪一位啊?”對方回答：“北平傳送口信人。”鄧葆光將門打開，燈光下，來人因裝扮奇特而顯陌生，待摘掉口罩、墨鏡、風帽后，才認出是在經(jīng)濟所的同仁。來人曾遭中統(tǒng)通緝，當時鄧對其進行保護并送其出滬境。鄧不由得奇怪地問詢：“先生怎么又到上海?”對方笑：“正是去而復，好比候鳥如春燕。”

兩人進到秘室，鄧問：“想必先生負有重大使命?不然緣何冒險來到寒舍?”

那人誠摯地回答：“一為面謝救命之恩，二為奉命行事。我黨考查先生已有很長時間了，先生確有誠意棄暗投明，從抗日之始做了許多有益于民族的大事，近又冒殺身之禍截轉(zhuǎn)大批珍藏資料，實在感人。我今天受托預告先生，明朝有負責干部來訪，并對先生今后的工作作出安排，請先生有個思想準備。”

詎料，鄧葆光第二天見到的是他仰慕已久的中共上海地下負責人潘漢年!潘漢年雖已中年，卻是風度翩翩，相貌堂堂，出言吐語，極富感染力。潘對鄧說：“我們考慮到，上海即將解放，敵人在臨亡前必有猖狂一跳，鄧先生若繼續(xù)留在上海工作，安全方面則十分不利。毛人鳳在那邊手忙腳亂，一時無暇顧及鄧先生，一旦他沉下心來，前前后后來一番自審自問，那時必會對鄧先生起疑心……我建議鄧先生立即去香港，暫時隱蔽一下，兼顧那批國家級的孤本、善本，還有一大批經(jīng)濟資料。那些都是建國后大興建設必不可少的資料，若到了香港，再遭敵手，那才叫違背了初衷。鄧先生是搞經(jīng)濟的專家，全國解放后，除了蘇聯(lián)，資本主義國家在經(jīng)濟上必會對華進行孤立、封鎖。鄧先生到那時將大有作為。目前暫時潛入香港，搞一個適當職業(yè)掩護，不必拋頭露面。我們與鄧先生暫不聯(lián)系，必要時，自有通知。鄧先生以為這樣安排好嗎?”

鄧葆光一口應承說好，還說有個有利條件，妻子格尼娜是美國人，在香港這個國際大都會里，有她周旋的余地。而且，在那里還有她許多昔日的朋友，他們的生活、藏身是很容易的。

鄧葆光開始對在上海的“軍統(tǒng)”組織采取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間接提出自己有病，須當治療，并說是去香港就醫(yī)。這沒引起上?！败娊y(tǒng)”的任何懷疑。得到允許，鄧葆光與妻子格尼娜還有兩位貼心的助手，一同到了香港。從此，鄧葆光在香港再不是鄧葆光，而是從北方來的鄧景行。為了合法隱蔽，向當局申請開了個貿(mào)易商行，招牌掛出去是“寶豐行”。1949年初夏，寶豐行開業(yè)，真還有不少朋友來祝賀一番哩。

毛人鳳在臺灣，心仍在上海。他突然想到了鄧葆光，更想到了那一批國寶級的孤本與善本圖書。通過上海站，再通過香港站的“軍統(tǒng)”特務，最終找到了鄧葆光的“下落”，還有那批久“囤”香港的圖書。毛人鳳當即指示香港“軍統(tǒng)”特務：不擇手段，盡力避開英國人，從四環(huán)招商局倉庫搶出圖書；對鄧也須采取監(jiān)控。鄧葆光得知毛人鳳已注意到自己，要搶回國寶了，心急如焚：若是這批圖書再落到“軍統(tǒng)”手中，這么長時間，花費朋友那么多錢……所有的心血都將隨風而逝。急忙中，鄧租借到一處秘密倉庫，打算轉(zhuǎn)移圖書。然而這么多木箱，從四環(huán)招商局倉庫搬出、上車，豈不張揚，自我暴露，等于拱手讓人?他決定采取深夜活動，不雇搬運工人，自己和幾個朋友親自動手，將一只只大木箱抬上有篷貨車，爾后繞道，走反方向，再取正道，將100多只大木箱運到了中環(huán)永安倉庫秘藏，真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毛人鳳瘋狂下令殺鄧

格尼娜智勇雙全護夫

1950年初，當“軍統(tǒng)”眾特務領著搬運工人，強制四環(huán)招商局守庫人，用一大串鑰匙，掏開所有庫門，準備讓特務們檢查藏書木箱時，倉庫里已經(jīng)沒有一只木箱。怎么會如此，100多只木箱分明有人目睹，進了庫門，而今卻不翼而飛了?當毛人鳳得知圖書不在舊窩時，可想而知，他該是如何的暴跳如雷了。毛再指示在香港的“軍統(tǒng)”：一、繼續(xù)追查圖書下落；二、偵知鄧葆光住處，見人即處決!1950年9月12日，4名“軍統(tǒng)”特務，于香港街頭發(fā)現(xiàn)鄧葆光行蹤，立即進行圍堵，鄧葆光已無退路，以身相拼，怎奈赤手空拳，如何斗得過4把锃亮的砍刀!鄧葆光身中9刀，渾身是血。若非搶救及時，必因失血過多而死亡。格尼娜守護丈夫寸步不離。當“軍統(tǒng)”特務得知鄧葆光經(jīng)過三個晝夜的搶救保住生命的消息后，又使用各種奸計，試圖害死鄧于病床上。好在格尼娜朋友多，住的又是洋人開設的醫(yī)院，醫(yī)院十分同情格尼娜，對不明來訪者均拒之門外，同時病人也舍掉單人房間，住進大病房，看守者以警惕的目光注視一切異動。盡管，在醫(yī)院內(nèi)，鄧的親朋能守護他，而“軍統(tǒng)”特務所得的指示是必須搞掉鄧。因此，特務們將鄧葆光所在醫(yī)院，包圍起來，看你鄧葆光怎么逃脫這個包圍圈!在這種情況下，格尼娜不得不與港督警察署交涉：為保障被害人鄧葆光的生命安全，必須離開香港去內(nèi)地就醫(yī)，但警方以尚未破案為由，拒絕格尼娜的合理要求。格尼娜再三說明情況，并指出港內(nèi)接連發(fā)生兇殺案件，少有告破，必須讓鄧葆光盡快離港，警署終于答應了格尼娜的要求。但怎樣才能使鄧葆光沖出“圍城”呢?

一輛醫(yī)院運載死尸的專車，從鄧葆光所在醫(yī)院后門開出，然后直奔火葬場。這輛車終未引起包圍醫(yī)院的特務注意。

這是有關方面與鄧葆光妻子格尼娜商議后，精心演出的一場突出重圍大“戲”?！皯颉毖莩晒α?，鄧葆光經(jīng)過羅湖，抵達廣州。

上海市副市長潘漢年、公安局長揚帆前往廣州慰問鄧葆光及其家人，時在1950年10月金秋季節(jié)。

接著好消息傳來，秘藏于香港中環(huán)永安倉庫的70000冊寶書安全運回內(nèi)地，按書目，分別收藏在故宮博物院及北京圖書館，供專家學者使用。這使身負重傷尚未痊愈的鄧葆光更感欣慰。

鄧葆光定居上海，按照政策，他享受人民給予的優(yōu)厚待遇。因為生活安定，居住條件良好，他日夜伏案，總結“軍統(tǒng)”有關資料，撰寫重要史料，為新中國的建設又作出了新的貢獻。

潘揚蒙冤鄧受牽連

徹底平反榮譽遲來

1955年，中共高層干部潘漢年去京開會。會議未開始，被公安部“帶走”；在上海的公安局長揚帆也無緣無故被戴上手銬。不久，住在帶花園洋房里的鄧葆光被審查。既然潘、揚被定性為“偽奸”，那么由偽奸“掌握”的“軍統(tǒng)”還會是好人嗎?鄧葆光被投入監(jiān)牢，格尼娜發(fā)配江蘇勞動“自食其力”。捕鄧的單位，給鄧下了個含糊其詞的“定論”：“自首不誠”。既然自首不誠，自然構不成“重大罪刑”，量刑時給了個“有期徒刑5年”。這個5年可漫長，一直從1955年“有期”到了1980年，長達25年之久，是5個5年徒刑。

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如春風吹拂神州大地，先是潘、揚平反昭雪，隨之鄧葆光徹底平反，并擔任上海市人民政府參事室參事。1985年春天，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文化部對鄧葆光等5位保護70000冊珍貴圖書的有功人員予以嘉獎登報表彰；之前——1983年，鄧葆光被增補為全國政協(xié)委員。應該補述的是格尼娜，這位鄧的好妻子，當年因極“左”的原因，迫使她回到了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