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曉得墮了什么魔道,見到女聲的碟就狂敗。
一張張清芳的限量裝售價140,眼皮都不顫一下,大洋一把把掏將出來。
我媽說我近來講話糯得慌,只道是剛從江浙回來,口音上還有點兒找不著北。后來聽我一天到晚放青燕子,才憋出一句:“還怪好聽的?!?/p>
理解萬歲,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但其實青燕子只是一味糖糖糖,聽膩了會像要化的絞股糖,軟著癱著睡過去。
同是女聲組合,黑鴨子就要惆悵不少。
三個總是甜笑的女子,給人印象就是一襲紅袍兩襲白衣三十襲黑裙。聲線是好的,聽著很是舒服,然后人就飄飄飄飄過額爾古納河了。
有朋友介紹《聆極物語》。
雨林的東西我一直比較偏好,班子好,就是創(chuàng)作能力稍欠,一干小女生整天拾人牙慧,拾完民歌拾流行,可惜了。
話又說回來,老歌都被世人翻濫了,但只要是雨林做的版本,我是二話不說的,拿下。
楊小琳的《禧樂》,糖到詭異。妖怪一樣的封面,眼睛不大,偏是在緋色腮紅中小有小的蠱媚。我因為自己眼睛不大,倒也同病相憐的包容了她的聲音。
有段時間迷上黑人音樂利比約克。
被鼓點和撕裂的女聲鬧得心慌,后來發(fā)現(xiàn)那久寫的日記全是碎片,蹦蹦跳跳不知所云,抽筋感十足。
后來又莫名其妙地欣賞起LP黑膠唱片來,只苦于不是學(xué)音樂的出身,由于眼光的非專業(yè)性,很是砸了一筆血汗錢在不地道的垃圾上。
至今喜歡那種夾雜噼啪聲的模擬錄音,老叫人想起有劃痕的老唱片和家里廚房的油煙人聲,溫暖踏實,味道絕對好過數(shù)碼CD。
《2046》出來時我先就去找它的音樂聽,實在受不了那鬼子進(jìn)村的刻意序曲。
我愧于沒有生就一顆強大的心臟,還是養(yǎng)養(yǎng)的好。于是連片子也不喜歡了。
個人認(rèn)為最好的電影音樂應(yīng)該是沒有音樂,旋律和劇情化為一體,讓人不覺得在聽音樂。
一直以來愛的是大提琴和鋼琴協(xié)奏。
《Colors of the wind》和魯賓斯坦的《月光》穩(wěn)坐我主頁的背景音樂,千人換了我都沒換,罵死都不換。
直到有人送了我神秘園的第二張《白石》,我才把鋼琴曲調(diào)換下來——也不是因為新音樂好聽,只是喜歡上它的名字。
“白石”來源于一個童話故事:一對小兄妹被棄于森林中,他們借著白石在月夜下的反光找到了家。
神秘園首次啟用了大編制樂隊,充沛的空氣感,最適合我扒皮賣血請回來的漂亮音箱。
一切只為片刻的精神慰藉。
音樂應(yīng)該是這樣。它要有直指人心的樸實沉穩(wěn)的感動。
表妹去英國讀書,小鎮(zhèn)上的野雞學(xué)校,過的有些郁悶。
給她打電話,“最近聽什么呢?!备杏X到她在那邊扁了扁嘴,“莫扎特,德彪西,聽他們心里還安靜些?!笨鞉祀娫挄r她突然大叫:“老姐梅艷芳的碟寄兩張來!”——一個鐘頭的越洋長話中她惟一有中氣的一句話,恢復(fù)元氣。
逛街時最開心的就是掃碟。
一盤盤吐血請回來,馬上剝了皮用它原本的透明殼子裝了摞到CD架上。
二十多年下來,收藏了有一面墻那么多,幾個架子靠墻站著。遠(yuǎn)遠(yuǎn)看去一壁玻璃瑩潔,實在養(yǎng)眼。朋友來家里,一聲吆喝,“阿唷,你這點柏林墻!”想想也對,拜她賜名。
墻那面是仙樂悠揚,墻這面是襪子剩茶和廢報紙。
聽音樂,也許是面對自己背對生活的最好借口。
有些東西被戒掉的難度,怕也不亞于柏林墻的被推倒。
電腦里還存了太多的曲子,把停止鍵都用壞了,拿開倉來取代。最猛的時候foobar、winamp、wmp9三個播放器同時拖著長長的播放列表掛在屏幕上,隨時切換。
聽到一個下午寫不出三行字,醒過來恨不得撞墻,無聊得很。
一個朋友也是視聽狂。整天塞著森海塞爾耳放,走路時眼神朦朧沒有焦距,逢人如逢氣,做人如做鬼。
一次聽他說更年期時一定搞對落地丹拿,拚命放老柴馬勒斯特拉汶斯基肖斯塔柯維奇,以毒攻毒避免老年癡呆抑郁癥。笑了我半個月。
早習(xí)慣了起床就先跑出去開音箱,然后再回來揉眼睛換睡衣穿拖鞋。
一次從床上蹦起來就直搗柏林墻,刨出英格瑪?shù)奶幣弥氐鸵粞h(huán)放。我披頭散發(fā)狀如女鬼,盤腿坐在地上兀自回憶。
碟是朋友送的,我在短信里告訴他想聽,他繞著杭州跑了一圈才在銀泰逮到了這碩果僅存的一張。舊事不可說啊不可說了。
突然看見老爸老媽綠著臉糊著眼從臥室里晃出來,無辜得很。才想起是周末。
畢業(yè)時意外的收到一大筆退回來的代管費,想都沒想就跑去拎了那對覲覦已久的B&O的耳機(jī)。600大洋,已經(jīng)是地球最低價。
喜歡它有金屬質(zhì)感的黑白半弧形,幾處關(guān)節(jié)運動的阻尼感也相當(dāng)舒服。
聽到現(xiàn)在,結(jié)實漂亮,音色感人,難怪號稱耳塞中的勞斯萊斯。
慢慢地覺得自己的耳朵已經(jīng)被寵壞了,容忍不了一丁點被染過色的劣質(zhì)音樂。一次把昆明翻過來也沒有搜到侃侃的碟,只好從網(wǎng)上下。然后被那塑料花一樣的音質(zhì)搞到當(dāng)場反胃。
迷笛現(xiàn)代音樂節(jié)時,朋友打手機(jī)給我聽現(xiàn)場的聲音。一片尖而稚弱的女聲在他身邊一迭聲地喊著。Come on well——That’s why I’m here!
我在遙遠(yuǎn)的城市,感受到這樣的張力。
想起以前單戀過的一個男生。
去他們家,把我晾在沙發(fā)上吃芒果,他自己在臥室里放音樂。我走進(jìn)去倔強的立在他面前,他看著屏幕溫和地自言自語,“我簡直不能一分鐘沒有音樂?!?/p>
很久的事情了。并沒有苦苦追憶,只是偶爾沉沙泛起。
舊句子而已。
記不得是不是從那時開始我也過上了沒音樂就不行的日子。
每晚抱了膝咀嚼一點點如歌行板,整個世界靜下來,像回到母親的子宮。
至今記得那段時間在聽的一首歌——洗所啊,洗所啊,我愛你只因歲月如梭……
沒誰能把誰的幸福沒收,必有一些東西,是遠(yuǎn)比愛情溫暖的。
有時候覺得自己早已比同齡人都老。青春早早散場,慰藉的是笙歌尚未遠(yuǎn)去。
那樣一些真實純粹的清腔女聲,從曼歌一直錘響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