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小春

自從有了繼母以后，小羽就像變了個人。他變得煩躁，逆反，好斗，成績也直線下降。為此，家訪的次數(shù)就多了。與他的繼母接觸多了，我感覺她是一個很不錯的女人，善良，爽直，淳樸，熱心腸。我也看出來她在努力走進(jìn)小羽的世界，她寬容著小羽的過錯，忍受著小羽的刁難，承讓著小羽的蠻橫。她積極地表現(xiàn)著，期待著小羽能接納她、這個家能接納她。也許是排異反應(yīng)、也許是對生母的真摯的感情，不管這個女人怎么做，小羽就是無法接受她成為這個家庭的一員，更無法接受她成為自己的母親的事實(shí)。明顯地能看出來小羽在故意制造事端挑起矛盾，要把她從生活中趕走。每次家訪，那個女人的眼睛都哭紅了，她說她已經(jīng)感到心力交瘁，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為了這件事，我找小羽談過好幾次。我告訴他每個人都愛自己的母親，但事實(shí)已經(jīng)存在，誰也無法改變，我們要從夢幻中醒來，正確地面對現(xiàn)實(shí)。我把他繼母對他的種種好一一列舉出來，告訴他，繼母在生活中扮演的就是他母親的角色，而且做得很優(yōu)秀，作為孩子應(yīng)該能感覺到來自另一個母親的母愛?？扇螒{我說得口干舌燥，他始終一言不發(fā)。然后繼續(xù)著他的無理取鬧，破罐子破摔。沒辦法，我只好反過來再勸那個女人，讓她不要放棄，要堅(jiān)信鐵樹終能開花。就這樣又持續(xù)了半年多時(shí)間。

有一天上午第一節(jié)課是我的語文課。剛上課沒幾分鐘，我發(fā)現(xiàn)小羽一只手捂著肚子趴在桌上，臉色慘白，額頭冷汗直冒。我問他怎么了，他說胃疼?？此鄣煤軈柡Γ覔芡怂依锏碾娫?，可是沒人接。他說爸爸出差了，家里沒有人。我又撥通了他繼母的手機(jī)，把小羽的情況告訴了她。她說她在醫(yī)院打吊針，馬上就到。我先把小羽攙到我辦公室里，讓他喝點(diǎn)開水。一會兒，他的繼母氣喘吁吁地跑來了，由于外面正下著大雨，她全身都濕透了，直往下淌水。我看她臉色也是慘白的，一直在不停地咳嗽。我問她怎么了，她說她因?yàn)楦忻耙l(fā)肺炎，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里好幾天了。昨天小羽的爸爸出差了，她挨著回家給小羽做飯，白天到醫(yī)院吊針。我打電話時(shí)，醫(yī)生剛幫她把藥水吊上去，接到我的電話，她急忙把針拔了就來了。她告訴我小羽肯定是餓壞了，因?yàn)樽蛱焖职肿吡艘院?，她給小羽做的晚飯和今天早上的早餐，小羽看都沒看一眼。說到這里，她跟我說了聲“對不起”就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來了。全身更濕了，咳嗽得更厲害了，一聲接一聲的，我聽著都難受。她手里拎著一只保溫桶，打開一看，里面裝的是冒著熱氣的稀飯和兩只鴨蛋。她輕聲對小羽說：“吃一點(diǎn)吧，餓壞了身體，爸爸在外面會擔(dān)心的?！迸吭谧郎系男∮鹨宦犔岬桨职?，眼淚往外直涌。我走過去拍拍他的頭說：“趕快吃吧，媽媽身體不好，跑了這么遠(yuǎn)的路，還要到醫(yī)院去點(diǎn)滴，你就吃一點(diǎn)吧。”不知道是因?yàn)閷?shí)在餓得撐不住了，還是因?yàn)槲疫@個班主任說的話他不敢違拗，他慢騰騰地拿起湯匙吃起來。不過眼淚一直沒有停止過。

等他吃好了，我問他怎么樣了，他說好多了，能上課了。小羽的繼母把東西收拾好了，對我說：“謝謝你，老師，我們家小羽給你添麻煩了。”看著還在不?？人缘呐?，我忽然覺得她很可憐。我對小羽說：“送送你媽媽?！蹦莻€女人連忙說：“不用，不用，小羽剛好，讓他再趴一會兒?！毙∮鹫驹谀莾阂粍硬粍??！皯?yīng)該送送，你這么在乎他，關(guān)心他，他也不小了，又不是不懂，小羽也是個很懂事的孩子?！蔽易⒁曋∮鹫f。在我的目光催促下，小羽轉(zhuǎn)過身陪她走出辦公室。我跟到樓梯口，從四樓到一樓，母子倆并肩走著，母親還在不停地咳嗽，不時(shí)和小羽在說著什么，小羽不住地點(diǎn)頭。到了一樓的樓梯口，我看見母子倆停下來，母親用手摸著兒子的額頭，不知道在叮囑什么，小羽像又哭了，還不住地點(diǎn)頭。望著母子倆，我笑了。

愛出者愛返，福往者福來。其實(shí)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愛不可以重來，夫妻之愛、母子之愛、朋友之愛、師生之愛、同事之愛……這種種的愛哪怕曾經(jīng)有過裂痕，只要我們堅(jiān)持把愛的底色涂滿，愛的心墻終會美輪美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