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在深入研討昆明乃至整個云南近幾年來散文的寫作態(tài)勢及未來的走向，昆明市文聯(lián)、作協(xié)、《滇池》編輯部于2004年12月22日至24日，在安寧溫泉干部療養(yǎng)院舉辦了為期3天的“昆明新散文發(fā)展研討會”，湯世杰、胡廷武、于堅、李霽宇、黎泉、張慶國、雷平陽、宋家宏、黃玲、余斌、柴楓子、朱霄華、倪濤、鄭千山、黎小鳴、余蕾、潘靈、存文學(xué)、鄒昆凌、陳約紅、張倩、宋祖培、張蠡、姚霏、冉隆中、何真、王洪波、蔡毅、劉光平等本埠散文作家和評論家應(yīng)邀到會。開幕式上，昆明市文聯(lián)主席張維新到會講話，鼓勵與會者敞開胸懷，收放自然地探索和總結(jié)云南的散文創(chuàng)作，真誠地交流思想，推新出優(yōu)，為云南的散文創(chuàng)作再點一把火。

研討會發(fā)言踴躍，有常識性詮釋、有坦誠的陳述、有交鋒、有奇論，當然也有沉默。

散文應(yīng)該像天上的云朵

湯世杰：散文寫作要有自由，沒有自由寧可死。

李霽宇：湯世杰、于堅、胡廷武、黃曉萍等人的散文之所以在近幾年來成為云南散文的核心風景，首要的一點就在于其自由精神，堅韌地擺脫了前期散文的模式。

于堅：散文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最基礎(chǔ)的一種寫作方式，它的廣泛性，孕育了一種波瀾壯闊的寫作場景。因此，它的復(fù)興，可以被視為中國文學(xué)集體復(fù)興的重要預(yù)兆。中國文化，情在前，理在后，如果無情，有理也沒用，為此，我反對主義先行，多寫“沒有是非的東西”，它才是永恒的。

冉隆中：胡廷武的《九聽》，大量的敘事，是小說的元素。

胡廷武：散文應(yīng)該像天上的云朵，自由自在，不可名狀，有如一棵樹，自由自在地生長，自成形狀。

老楷：寫散文就是一個追求靈魂自由的時刻。如果說詩歌是戴著腳鐐跳舞，那么寫散文就是裸奔，是飛，是逍遙自在。

余斌：從小學(xué)生作文到季羨林的文字，皆為散文。魯迅有的日記，因為想著要出版，就失去了自由，沒有了自由，也就沒了真實。

余蕾：魯迅說，散文大可以隨便；李廣田說，散文當行云流水；馮驥才說，一個人在河邊慢慢地走，是散文，走到月亮升起，是詩歌，走著走著掉到河里去了，則是小說。

于堅：寫作的真與世界的真是兩回事。作家應(yīng)該是潛在的上帝，說到要有光就有了光，而不是跟在世界的屁股后面。“散文的散”，是沒有標準的，理應(yīng)天馬行空。真實是不可能的，只有“好像的事實”。世界怎么能客觀呈現(xiàn)呢？就連攝影，攫取的也只是一個切片而已。

殘垣斷壁間的敬奉

柴楓子：行走在云南，就像在太陽里面走，面對云南，誰也無法輕巧起來。云南的散文應(yīng)該與這片非凡的土地相吻合，有性別，有力量，有真誠。

湯世杰：我寫《靈息吹拂》的時候，采訪到一個細節(jié)?！拔母铩睍r期，松贊林寺被毀，一批虔誠的僧侶就把菩薩安放在殘垣斷壁之間進行敬奉。我非常感動。在云南寫散文，只有在大地上得到的東西才是第一位的，大地才是中心，《論語》中有一句：“孔子過泰山側(cè)”，孔子不是中心，泰山才是中心。我們的先人在為大地命名的時候，也遵循了這一偉大的法則，山東、山西，乃是山之東，山之西，山是中心；河南、河北，乃是河之南，河之北，河是中心；湖南、湖北，乃是湖之南，湖之北，湖是中心……我走高黎貢山時，最大的感悟是，樹是主人，人是異物。目前，山成了城市的郊區(qū)，對這樣的標準進行有效的反對，散文義不容辭。

存文學(xué)：我的整個寫作譜系，無論小說還是散文，都是為了竭力捍衛(wèi)云南這片土地，它的神圣和豐富，它的不可知，對我而言，充滿了迷醉和挑戰(zhàn)。

于堅：如果說要給我的散文命名，它應(yīng)該是“大地散文”。

心靈敘事與自娛自樂

湯世杰：當前的云南散文創(chuàng)作，陳慧的《流水與風》，在云南少見，在全國也少見，它所呈現(xiàn)的遠遠不止于一個女孩的成長史，亦是一部心靈史。

于堅：《前赤壁賦》、《論語》是楷模，它讓我們看到了寫作的良知。

姚霏：良知就是天理。

余斌：我15歲離開昆明，52歲才回來，現(xiàn)在來寫昆明，就是想恢復(fù)自己的昆明記憶，并通過大量的閱讀，讓粗糙的記憶清晰化。

朱霄華：我的寫作基于自娛自樂，總是根據(jù)自己的性情和理解來展開寫作。至于云南散文，我喜歡陳慧和余斌的理由很簡單：他們都放下了架子，喜歡上了自己筆下的人物，所以讓人讀起來很舒服。

黎小鳴：寫作就是一個說出真相的問題，管你新和舊。于堅也好，湯世杰也好，載體不同，但目標一致，那就是說出個人理解的真相。寫作者不能帶著看法去寫作，看法會過時，事實則不會。

何真：散文是一種載體，重要的是用心寫，而不在乎新和舊。

黎泉：我寫過一組散文《我懷念昆明》，我感覺它是我散文中的好作品。為什么好？它是從心里流淌出來的。寫散文，首要的就是要有真情，并同時對生活保持熱情和激情。

余蕾：作家總是在追憶、追悔并產(chǎn)生美麗的幻想。

倪濤：我能寫的就是我個人的記憶。吃美食，喝美酒，爭取寫美文。

什么是“新散文”

雷平陽：上世紀90年代，出現(xiàn)了葦岸、于堅、鐘鳴、張銳峰、龐培等一批有著詩人背景的散文寫作者，他們的文本，有著跨文體寫作的鮮明特征，為了推進這一“散文運動”，《大家》雜志辟了一個名為“新散文”的欄目，影響極大。后來，《山花》、《人民文學(xué)》等雜志也開辟了類似的欄目，積極跟進。解放軍文藝出版社、百花文藝出版社、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也第一時間推出了較多的“新散文”或“后散文”叢書，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更是將這些寫作者的文本命名為“沖擊傳統(tǒng)散文的聲音”……

于堅：新散文其實就是先鋒散文，當時王干曾把我、張銳鋒、龐培和鐘鳴視為四大代表人物。二十一世紀，新散文得到更大面積的呼應(yīng)，“后散文”寫作者爭相涌現(xiàn)。但我不主張散文的先鋒性，我主張回到散文真實的寫作現(xiàn)場。

宋家宏：我理解的新散文，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就開始對傳統(tǒng)散文進行沖擊，特別是對“楊朔模式”的聲討。九十年代中期，大散文出現(xiàn)，余秋雨做出了重要貢獻。張銳鋒、于堅等人的出現(xiàn)，則呈現(xiàn)出了散文的大場面。

余蕾：楊朔的散文，是一種教育文體，而非創(chuàng)作文體。

黃玲：傳統(tǒng)的散文定義和觀念，已遠遠不夠用，不足以反映目前散文創(chuàng)作的現(xiàn)狀。但新散文也要面對讀者的考驗。

于堅：跨文體寫作？《左傳》就是跨文體寫作。中國文化天生就是后現(xiàn)代，可以從屎里面看出道。

朱霄華：《史記》都是小則小則的，可組合在一起就是龐然大物。

結(jié)束語

討論會的發(fā)言遠比以上記錄更激烈，也更生動，這是表面文章而已。針對上述的觀點，私下有沉默者也認為，散文寫作要用心、用情，這些根本不值一提，因為它是常識，重要的是與會者要在此基礎(chǔ)上探討一下散文寫作的可能性，問一下自己，除此之外，我們還能做點什么？同時也有人反對拿祖先的“新”來說事。寫不出新東西了，就拿《紅樓夢》、《楚辭》、《詩經(jīng)》、《左傳》的“新”來嚇人，西方有什么新思潮，就說《論語》中早就有了。持此觀念的人認為，祖先的東西，它們新什么？它們迷人的地方就在于舊，寫作者不應(yīng)該持有狹隘的民族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