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眉
提到花果山,人們總要問,是《西游記》里的花果山嗎?是美猴王的故鄉(xiāng)——花果山?文學的力量太偉大,一部小說里講述了石頭里蹦出一只猴的故事,在這個世界里流傳了幾百年。
到連云港的第二天,我們就去了花果山。只可惜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jié),滿山的桃樹只剩翠綠了,綠色與電視里的花果山那桃紅花艷的畫面有點對接不上,可初夏正是群山秀媚的時候,四處一望到處郁郁蔥蔥,流水淙淙風景如畫,讓人很是舒暢。當地人沒帶我們去看那蹦出猴子的石頭,但是山上的石頭很多,都黑乎乎的,樣子很古老很神奇,似乎都有故事可講。我們沿著石徑在山上轉著,不管吳承恩是不是以這里為背景寫的《西游記》里的孫悟空,可是這山確實就叫花果山,游山的游人也不少。各個景點也是按《西游記》書中的花果山景象布置的,綠油油的山峰配上清泠泠的水,水簾洞的瀑布十幾米高很壯觀,游人爭相照相。在山腰處見幾只小猴攀跳樹枝在嬉戲,呀!沒走多遠又見幾十只大大小小猢猻在山腰處上竄下跳地游玩,見我們撒花生米,便嗖嗖地跑過來搶吃。有的猴子竟大膽地取我們手里的花生,它們跳著接的很準,那動作的靈敏真不愧是大圣的子孫。還有兩只猴索性把爪子伸到我衣兜里自己掏,緊張地我歪著身子不敢動,讓它去拿,沒掏著便悻悻地走了。那半山腰修筑了一排洞,洞前坐著幾只老猴在懶洋洋地曬太陽。這里的猴子不怕人,也許是感覺到了人是喜歡它們的。
山里的金鑲玉竹引起我注意,一叢一叢的看上去有點黃,以為今年太旱,這竹都不綠了。可仔細一看是金黃色的竹衣中有一條綠,是每隔一節(jié)就有一條綠,長得非常奇妙。一木牌子上寫:這金鑲玉竹是花果山的特產,耐寒。我才恍然,不是缺水而變黃的。這竹披著金色的外衣,托著一條綠帶子,的確很美。有人說,竹族中不光有金鑲玉,還有玉鑲金呢!我又要感嘆大自然的奇妙了。這竹讓我想起岳陽君山的湘妃竹,那像淚一樣的斑點傾訴著湘妃一段凄美的傳說,那意象深入記憶。我不知道這花果山的金鑲玉竹有沒有故事,不管有沒有,竹都是美的。我覺得山有竹,山就秀多了。在東北人的眼里,竹有南方的美,是那種挺拔秀麗的美,就像南方佳麗。而東北沒有竹,起碼我就沒見過,當然有氣候的因素,我覺得即使有竹也長不成蔥翠,失去柔弱的美了。而北方是松樹,是樺樹的天地,是生長那種雄性美的土地。也許正是這原因,我喜歡竹。走到綠竹茶坊,我們品云霧茶,看外面翠竹依依,想著竹的詩,竹的畫還有那些竹的故事。主人趁我們游興正濃拿出筆墨,詩人牛漢揮筆題了“詩神念歸”四個字。這山的竹這山的水使詩人都動了情。
當地人說經過數十年考證,吳承恩的《西游記》里的花果山就是這里;說是吳承恩在《西游記》里描述的“國近大海,海外有一國土”,就是連云港,連云港外有一東西邊島,島的兩邊都有高山,與花果山遙相呼應。吳承恩又是江蘇淮安人,怎么能說孫悟空的故鄉(xiāng)不在江蘇?想想也有道理,并不是每個地方都能考證出來的。即便這里是花果山,可孫猴子的原型,說法就多了。有人認為孫悟空的故鄉(xiāng)在福建,這與泉州的東西塔有關。我1995年去泉州,見過坐落在開元寺內的東西塔,這兩塔相距也就二百米左右,分別建于唐和五代。據說,最初都為木塔,以后改建成磚塔。南宋時,西塔又改建成石塔,兩塔用了二十二年才建成,足見工程之浩繁!渾體花崗巖的仿木樓閣式建筑,八角平面,五層飛檐,塔身每層門龕都有金剛、羅漢、天王、武士,而且都雕刻得極為精彩。特別引人注目的是西塔四層上一尊“猴行者”浮雕。它身著裰衣,頭戴箍圈,腳登羅漢鞋,頸上掛一串念珠,腰間還有一卷佛經,鬼靈精怪的樣子,讓人過目不忘。泉州人就叫它孫悟空。這西塔建于南宋(1237年),而《西游記》成書于明朝,說明孫悟空在福建出現比吳承恩書中出現早二百多年,為學者們留下了一個問號。然而,我在前年去敦煌時,在安西的榆林石窟見有《唐僧取經圖》壁畫,其中就有猴行者形象,至今保存完整,難道孫悟空故鄉(xiāng)又在安西?不僅如此,去年我到山西運城參加西學研討會,會間隨研究人員考察了稷山青龍寺的《玄奘取經圖》壁畫,那次會上還有人提出,山西的婁煩縣也有花果山,山上森林茂密,棲息著很多猴子,孫悟空的故鄉(xiāng)又到山西啦!
從那次會上,我知道我國最早能見到猴行者的故事是《大唐三奘取經詩話》的話本?!段饔斡洝返难芯空撸毡颈焙5来髮W教授中野美代子認為泉州西塔上的“猴行者”浮雕形象,可能與印度史詩《羅摩延書》中猴子王國的哈奴曼有關系。這觀點引起西學者的興趣。胡適先生早在《西游記考證》中就認為孫悟空不是國貨,是神猴哈奴曼演變過來的,然而目前還沒有確實證據說明孫悟空故鄉(xiāng)在福建,到底在哪里?一直是西學者追尋的問題。我從第三屆西游記文化學術研討會的招貼畫中看到除我國各地存留的唐僧取經圖外,還有大英博物館、日本美術館、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收藏的《唐僧取經圖》,可見西學的魅力。也許,正是世界上有這么多解不開的謎,才讓人無休止地探索,這可能就是人文科學的秘密在生活中的意義。作為游人,我索求的是“行萬里路,讀萬卷書”的樂趣和感覺的美好,而不大注重于考據。
(責編/孫厚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