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森林
據(jù)《明史》中關于李東陽的傳記,大學士李東陽是明代的一位名臣,明正德年間,皇帝昏庸無道,宦官劉謹專權(quán),與李東陽同時的大學士劉健和謝遷先后離開了朝廷,只有李東陽留了下來,為官愈加恭謹深沉,在與昏君權(quán)宦周旋的同時盡力幫助維持著越來越破敗的朝政,使之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當時及后世的儒生士大夫?qū)⒔『椭x遷保名而退持贊揚態(tài)度,對于昏君權(quán)宦或權(quán)臣正面抗爭的忠臣義士也持贊揚態(tài)度,因為他們保全了士大夫和忠臣的名節(jié),而李東陽雖然沒有與權(quán)宦同流合污,且盡力維持了朝政,儒生士大夫們卻對其頗有微詞,以至李東陽晚年談及此事就痛哭流涕。馮夢龍曾經(jīng)為此感嘆到,劉健和謝遷離開朝廷時,難道就沒想到先帝病榻前托付的話嗎?看來大臣的心不為拘泥儒學的士大夫所理解的是很多的啊。
在封建社會,儒家學說和其學說下社會家族式的社會基礎結(jié)構(gòu)和關系,都使得儒生士大夫即使是品格相對高尚的儒生士大夫,也自然而然會在社會責任和個體道德形象之間發(fā)生沖突的時候,不會去尋找一個可以接受的平衡點,而是選擇自身的道德完善,即便是后者,能做到的人在儒生士大夫中所占的比例也是很小的。翻閱中國的封建社會史,可以看到,忠臣義士、獨善其身的儒生士大夫在其群體中所占的比例很小。所以李東陽那樣的人物在封建社會史上就更是鳳毛麟角了,即使出現(xiàn)了,儒生士大夫也理解不了。
中國歷史上這種令人遺憾的現(xiàn)象值得我們今天反思。傳統(tǒng)上一直存在著這樣一個觀點,即知識分子好像就一定是政治仕途的失意者和受迫害者,那些所謂的隱士名流好像才是標準的知識分子似的。知識分子極少從自身知識能力和觀念方面找原因,他們只抱怨社會對自己的要求太嚴格,而不去考慮自己對社會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為什么只有在政治清明的時候要別人畢恭畢敬地請你享受政治的清明,而在社會有弊病的時候你就沒有責任和義務呢?此時,知識分子的遁世、逃避就值得完全褒揚嗎?或許還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知識分子的遁世、逃避,那就是他們也缺乏策略和能力,不能應對現(xiàn)實,沒有敢于抗爭的勇氣,缺少實踐智慧和魄力,空有理想主義的激情。知識分子經(jīng)常嘲諷歷史上的開國皇帝出身不高,可他們?yōu)槭裁淳筒蛔詥柡我赃@些文化和出身不高的人爭取到了權(quán)力或者太平盛世?何以我們從來看不到這些自以為高明的知識分子的群體性功績呢?知識分子是否應該更多地反省自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