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納身材矮小,長著一個與其身軀極不相稱的大腦袋——是個疾病纏身的人。他神經(jīng)過敏,患有皮膚病,貼身穿的衣服若稍比絲綢粗糙,便會使他痛苦不堪。他還是個夸大妄想狂。
瓦格納是個自負的怪物。他從不屑對世界或世人瞧上一眼,除非與自己有關。他不僅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物,而且在他眼里他是惟一活在人間的人物。他確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戲劇家之一,最偉大的思想家之一,最偉大的作曲家之一。聽他談話,好像他就是集莎士比亞、貝多芬、柏拉圖三人于一身的偉人。你會經(jīng)常聽到他的談話,他是最令人厭煩的健談者之一。同他待一晚上,你就只能聽他一個人獨白一晚上。他有時妙語連珠,有時令人不勝其煩。但是不管是妙語連珠還是枯燥乏味,話題只有一個:他自己,他所想,他所做。
他固執(zhí)地相信自己總是對的。任何人,哪怕是在微不足道的小問題上流露出一絲不同看法,也會惹得他大發(fā)宏論,喋喋不休地說上幾個小時,千方百計地證明自己是正確的。最后,聽者被搞得頭暈耳聾,為了息事寧人,只得同意他的說法。
瓦格納從未想到,與他交往過的人并不覺得他這個人和他的行為最富情趣,最迷人。他對天底下的一切問題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論,包括素食主義、戲劇、政治及音樂;為了證明自己的理論,他寫小冊子、信、書,洋洋萬言,數(shù)百頁。他不僅寫這些東西,還拿去出版——通常由他人出費用——而且會坐上數(shù)小時大聲朗讀給他的家人和朋友聽。
他寫歌劇,并且一旦有了故事梗概,他會邀請——更確切地說是召集一群朋友到家里,把故事梗概高聲朗讀給他們聽。他這樣做不是為了聽取他人的批評,而是為了贏得他們的喝彩。一出戲的歌詞寫好后,朋友們還得再來聆聽他的高聲朗誦。然后,他就把歌詞拿去出版,有時歌詞出版數(shù)年后配詞的樂曲才創(chuàng)作出來。他是位優(yōu)秀的作曲家,卻是個蹩腳的鋼琴演奏者,然而,他常坐在鋼琴前,面對包括他那個時代最優(yōu)秀的鋼琴演奏家在內(nèi)的一群人,一小時接一小時地為他們演奏自己的音樂作品。他有一副作曲家的歌喉,常邀請著名聲樂家到他家里,為他們演唱他的歌劇,并且包攬劇中所有角色。
瓦格納毫無責任感。他不僅無力養(yǎng)活自己,而且從未想過他有什么責任去養(yǎng)活自己。他堅信世人理應供養(yǎng)他。因此他向所有有借貸能力的人——不論男女,也不論是朋友還是陌生人——借錢。他寫乞討信,一寫就是20封。有時卑躬屈膝,有時還傲慢地授予他看中的捐助人以“資助特殊榮譽”;若領受人謝絕這一殊榮,他會氣得半死。沒有任何記錄表明,他曾向那些未從法律上要求他還錢的人還過錢。
凡是能弄到手的錢,他花起來就像一位印度王公貴族。一旦他的某出歌劇僅有演出希望,他就會欠下10倍于預計版稅的賬單。沒有人知道——他自己肯定也不知道——他欠了多少債。但是,我們知道,一位為他捐助最多的人曾給他6000美元,幫他償還在某城市催得緊的一筆債款;一年后,為了讓他免受囚債務而鋃鐺入獄之災,得以在另一城市生活下去,又不得不給他1.6萬美元。
瓦格納在其他方面同樣毫無道德原則。他一生沾染過的女人無數(shù)。他的第一位妻子同他生活了20年,一再忍受、寬容了他的不忠。他的第二位妻子是他從友人手中搶奪來的,這位友人不僅是他的忠實朋友,還是他的崇拜者。就在他勸說這位太大離開他丈夫的同時,他卻寫信給朋友,詢問能否幫他物色闊婦人——任何有錢的婦人——為了金錢他愿意娶她為妻。
瓦格納是個極端自私的人。他對朋友是否有好感完全取決于他們對他是否絕對忠誠,或者取決于他們在經(jīng)濟上或藝術上對他是否有用。一旦他們有什么地方令他失望——即使諸如謝絕一次赴宴邀請之類的小事——或者不如以前有用了,他就會不假思索地斷絕與他們的往來。據(jù)說,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他身邊只剩下一個朋友,就是這個朋友也是在中年時才結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