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荷蘭不到—年,由于生活、學習及為了省錢等多種原因,我就搬了五六次家。其間,印象最深刻的當屬一個陪伴了我三個月的沙發(fā)。
當時,轉學成功,幾經(jīng)周折,找到一處住所,這是荷蘭房東以及另外兩個荷蘭房客合住的一幢樓。我住二樓,門口正對著樓梯的轉彎口,門口的右側是一個很大的露臺。房間里除了一個僅有的連著寫字臺的高床鋪之外,房東不提供其他任何家具。于是,我到二手市場買了一些家具,其中最大的一個是三人座布沙發(fā),才10歐元。然而運費卻要12歐元,而且送貨還要預約。
好不容易盼到了門鈴聲。開門一看,一個黑人大個兒站在了門口。他見了我,指了指停在一旁廂型卡車里的沙發(fā)和其他家具,嘰哩呱啦講了一串荷蘭語。我估計他是問我那些家具是不是我的。我忙從家里拿出發(fā)票給他看。經(jīng)檢查無誤后,他和司機一起把沙發(fā)和其余的家具卸下車,放在了家門口,轉身欲離開。見此狀,我連忙用英語問他,為什么不幫我搬進屋。他隨即用英語解釋道,荷蘭的規(guī)矩是放在門口的,而且他還有許多戶要送。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不由我不信。我只能一改語氣,邊解釋邊請求道:“我是剛搬來的留學生,現(xiàn)在房子里別人都不在?我住在二樓,一個人實在搬不動?!甭犖疫@么解釋,他也許動了側隱之心,和司機用荷蘭語嘀咕了幾句,把車門關好后,同意幫我搬上樓。
沙發(fā)之外的那些家具都輕而易舉地搬進了門。誰曾料到,我太過大意,買沙發(fā)之前忘了測量樓梯的寬度。整個沙發(fā)卡在了一樓至二樓的樓梯頂部(荷蘭人雖然都長得高高大大的,然而他們、住宅的門和樓梯卻都出奇地小》,轉不過彎來。黑人和司機在樓下捅了好幾下,都不行,卻只聽到樓梯一側靠墻的圓木扶手欄桿一個勁地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他們忙停下,把沙發(fā)放在屋門口,再檢查樓梯。一看欄桿上的白色油漆已經(jīng)剝落了許多,漂亮的墻壁上也劃了幾道痕跡。我心中一愣,這下怎么向房東交待啊!黑人和司機顯然也不耐煩了,“It’s impossible,we have to go!”(根本搬不進去,我們得走了!)這下我傻眼了,不能就這樣放在門口吧。我—個人怎么搬呀?轉念間,我想到了我房間的窗口和緊鄰的露臺正對的花園里有一架大梯子,如果用梯子搭在露臺口,把沙發(fā)先拉上露臺,不就能搬進我房間了嗎。我把這個想法和那個黑人說了,他連連搖頭,不肯搬,還推說要到下一戶送貨。一咬牙,我答應給他們每人5歐元小費,他們這才同意。經(jīng)過好一番努力、終于把這個大家伙拖進了門。坐在沙發(fā)上的感覺,好不自在。沒過幾天,房東發(fā)現(xiàn)了樓梯旁的劃痕,著實對我警告了一番,并說,以后若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至少要賠100歐元。
好景不長,由于我的房東特別難纏,為了生活上的問題,本著友好協(xié)商的態(tài)度我試著與他交淡了多次,都未果。無奈之下,我不得不又換住處了。除了沙發(fā),其余的東西都已搬到新住處,這么大件沙發(fā)的移動著實令我發(fā)愁。我心里明白,沙發(fā)搬上來已屬不易,再搬下樓去又是—個浩大的工程,而且難保搬動時對房子不造成什么損壞。再者,新房子離這里很遠,運輸不方便。況且新房子比這里小了許多,沙發(fā)肯定也放不下。送人吧,又沒人要;如果留在房子里,有違當時租房合同。但是,我還是想把沙發(fā)送給房東??煞繓|卻狡黠地說:“這么個舊沙發(fā),我可沒有用了,你還是搬走吧,不過這次要是弄壞了樓梯,我可不客氣了?!笨磥硭鲾[著要看我的難堪,還打我預付的相當于一個月房租押金的主意。
我再次身陷困境。最后,一狠心,借來一把大鋸,連夜把沙發(fā)大卸成八塊,才得以輕松地搬下樓,放在屋門口?;氐叫戮右黄ü商傻酱采?,心想,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誰曾料到,次日上午,原來樓里的鄰居來電話說:回收垃圾的車是不會處理這些廢品的,我必須在一天內(nèi)馬上把這些廢品處理干凈,否則,如果被環(huán)保監(jiān)察人員發(fā)現(xiàn),我將面臨巨額的罰款,還有可能被起訴?!澳惚仨氂H自將那些廢品送到街區(qū)的垃圾場去?!?/p>
我馬上趕到舊居,果然那些舊家具原封不動地躺在屋門外的人行道上。幸好這個街區(qū)的垃圾場不是很遠,步行才20分鐘。但是如何移動那些廢品仍是個問題。我清楚地瞥見房東在房子里注視著我發(fā)愁的樣子而幸災樂禍的神情。我心里暗想,不能輸這口氣。但是,要搬走這些廢品對我來說的確太困難了。在這里沒有三輪車之類的出租工具;叫出租車,對我這個窮學生來說不切實際;而自行車又裝不下。我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超市里的購物車。這里超市的購物車都很大,花0.5歐元就能從超市里推出來。我便從超市租了一輛車,裝上廢品,足有一個多立方米,一人之力是很難推走的。我馬上叫來一個同學幫忙。20分鐘的行程,我們足足用了半個多小時。
事情還不這么簡單。扔垃圾還要根據(jù)種類和體積來付費。來到垃圾場門口,荷蘭人開著車在排隊,清一色的小轎車車尾上拖著一節(jié)掛車,車上堆滿了各式的廢舊家具或電器。排了將近10分鐘才輪到我。門口管理員估算了一下,屬于1—2立方米一檔,撕了一張2歐元的收據(jù)給我,才放我進入垃圾場。進去之后我發(fā)現(xiàn)他們管理得真是井井有條,里面分不同的區(qū)域,如化學品、玻璃制品、舊家具、電器產(chǎn)品等區(qū)域。各區(qū)域用不同顏色的線劃出并立有指示牌,還有工作人員站在中央指導。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我把沙發(fā)放人類似集裝箱的鐵箱中。我最后注視了一下這個陪伴了我三個月的沙發(fā),向它作了個遺體告別。
一個二手沙發(fā)前后花去了我34歐元,就這樣把一個原本能在家具市場里“活”得好好的沙發(fā)送進了垃圾場。鑒于這次經(jīng)歷,現(xiàn)在我買大件東西的時候變得十分謹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