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鉤,柔弱而凄美,淡淡的光恰巧落在屋里的朱漆圓桌上。事實上誰也說不清楚桌子上的光是燈光還是月光,因為茶燈也恍恍惚惚地亮著,不時地顫抖小小的身軀使沉悶的屋子忽明忽暗,使她慘淡的臉忽隱忽現(xiàn)。她,呆坐在靛青大理石鑲嵌的圓凳上。單薄素色的衣裳似繭一般緊緊繞著她的身子,而她瘦弱的雙肩不時抖動,雖然是極其細微的動作卻被跳躍的火苗深深印在壁上。黑如晨星的眸子茫然注視著前方。身前的茶熱早已散去,墨色的茶葉沉淀在杯底。她嘴角干裂卻不愿去抿一口茶。深夜,夏風(fēng)冷冷地從敞開的紅木窗格里撲進來,在她黯然的臉上又增添一層煞白。窗外除了竹林里修竹相互摩擦的“沙沙”聲外,一切靜得出奇。日落之前還有幾聲干干地鸚啼,到了夜間它們都撲翅歸巢,世界便死一般的沉寂下去。好久好久都沒有這樣的沉靜,她無所適從。燈焰被風(fēng)惹得又在她眼前晃了晃。
“嘭嘭……嘭嘭……”沉重而又響亮的聲音占滿整間屋子的罅隙,屋里的圓桌、圓凳、銅鏡、帳幔、竹簾、壁畫都隨著這突如其來的聲響振動。她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猛地抬起頭來,眼里閃過一絲異樣,如波濤般洶涌。剎那間她整個身子猛烈地顫了起來,雙眼絕望地向破舊的木門望去,鎖住了的呀,就是鎖住了她才敢坐在這屋子里,似乎鎖住自己才是安全的??墒?,可是現(xiàn)在呢?她仿佛看見她費盡力氣用布條拴緊的門被撞開了,白色的布條一絲一絲地撕裂開。不可以,不可以,她急得站了起來。似乎有風(fēng)從門外灌進來拍打她的臉頰,有雨從門外飄進來刺入她如水的肌膚,甚至有一雙粗糙的手也趁虛而人用力撕扯她嬌弱的身子,脆弱的肋骨一根一根地被那雙手掐斷。她哆嗦地向后退,圓凳“啪”地一聲倒在地上,她的腳跟碰到了圓凳險些摔倒,誰知在移步之間淡粉色碎花緞子鞋踏到垂至腳旁的裙邊整個身子往后仰,她雙手在空中亂抓了一會兒,好不容易觸到了個什么,她想抓住,可碰到的不過是軟綿綿蟹青帶麻花點的桌布。她“哇”地一聲倒在了地上,被扯下的桌布搭在她腰間。桌上的茶杯跌碎了,茶水和茶葉落了她一身,淡淡的黃色浸染在衣衫上像開出了一朵迎春花一般。茶燈落地時被恰巧襲來的風(fēng)撲滅了。黑了,眼前的一切被寬大的黑布罩住,失去色澤。她恐懼地伸起右手,月光從指縫流過,一個蒼涼的姿勢,她仿佛走到了人類的大限,世界的末日。“哦,這是……怎么了?”她默默地想,纖細的手臂撐起單薄的身子。風(fēng)放肆地灌進她的衣裳。頓時,她被逼著變大了,任氣流在體內(nèi)躥動。
這是怎么了?一切都不正常了。平日繁榮、喧鬧的家宅只剩下白日鳥空洞回蕩的余音。清晨,她早早梳洗完畢,卻不見有人來伺候她用早飯。于是她跑遍了整座宅院,經(jīng)過那些曾經(jīng)走得厭煩的鵝卵石子鋪成的小路,繞過所有賞得膩味的花叢林間,就是不見那些平日和她玩得要好的小哥兒小姐妹。非但是他們,所有人都不見了。今天不是趕集更不是家祭,怎么偌大的宅子就只剩她了呢?她四下張望,就是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一下子完全陌生才使人恐慌,她更是這樣。匆匆到廚房取了一壺茶便回到屋里坐著,等著,一直到現(xiàn)在?,F(xiàn)在,人倒椅翻卻又無可奈何,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拍拍長裙,不料袖中的帕子飄落在地。罷了,不用管它,她直徑向床的方向走去。沒像往常那樣放下羅蘭花床帳就一頭栽到床上,床柱上朱紅色的流蘇搖搖擺擺。不覺已到子時。她累了。如果這是一場夢為何還不醒來?眼皮重重搭下,什么都可以不想罷。
閉上眼。果然,恍惚中失去的都一成未改的回來了。仲夏的院子里,小姐妹嘰嘰喳喳地忙著手上的針線。一根閃著銀光的針,一條顏色單一的線卻能把活生生的鴛鴦定格在一塊綢子上。她看著姑娘們忙忙碌碌,惟獨她手是閑著的,她只安靜地聽,聽小姐妹們一句一句地說哪家的姑娘出閣,哪家姑娘守寡,每每提到嫁時她總倦容滿面,提到寡時她的臉上才有了新的表情,別人是不會去注意她有怎樣的表情的。在她們眼中她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因為她只會坐在涼亭里修修長指甲或癡癡地聽別人的談話,自己從來不插一句。只有小蟲小蟻停在她漢白玉似的胳膊上時她才動動身子,抓抓撓撓。雖然她在她們眼里不值一提,但她的生活卻少不了她們,否則她不知如何打發(fā)漫長的一天。
“啊”輕盈悅?cè)坏穆曇袈舆^她耳際,她似乎被嚇到了,猛地立起身子?!鞍?,姐姐總算有了反應(yīng)。在想什么呀?”這說話的是姐妹中最小的一位——瑩兒。這小丫頭伶牙俐齒卻不算刻薄,大家都把她當成小孩子平日不和她瞎鬧?,搩阂仓皇窃谧顭o趣的時候才來找她說說活。她是喜歡瑩兒的,待她也不錯。瑩兒又來逗她了,在平常這無比戲鬧的動作,她是不會在意的,但今天她卻生氣了。她瞥了瑩兒一眼立即轉(zhuǎn)了身子?,搩阂娝@樣,知道她今天心情不佳耐不得玩笑。即使這樣,瑩兒也沒有走開,而是緊緊地挨著她坐下,把頭探到她面前,“姐姐莫不是生氣了?”她不耐煩地抬起眼注視著這張俊美的臉不搭話?,搩和仆扑氖直邸敖憬恪彼活?,瑩兒的手是冰冷的,是那種鉆心的冰冷。她仔細打量瑩兒,烏亮的眼睛下面是一張蒼白的臉,她似乎想掩蓋這種病態(tài),所以拼命地將厚厚的胭脂蓋在腮上,那片緋紅把這張臉染得模糊,像一張浸在水中的畫,原來飽滿的色澤漸漸離去。她從腰間抽出帕子,然后為瑩兒輕輕拭去那不般配的腮紅。剛才對瑩兒莫名的氣又莫名地消失了,剩下的是無限的憐惜,也許她根本就沒有生氣。“姐姐?!爆搩簲傞_手中繡好的方形綢子,“這是給你繡的?!彼惑@,連忙奪過來,“呀,做得真是巧?!闭f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了,又連忙把綢子放到瑩兒手中?,搩旱共唤橐?,仍舊笑瞇瞇的,“姐姐你收著吧,我沒送過你什么……反正以后也再不能送你什么了?!彼舆^方綢再展開來,深紫色打底的布面上用白線斜繡著一朵牡丹,幾片稀薄的綠葉遮遮掩掩終究搭不上牡丹花的花瓣。她又略看了一會,才對折收好?,搩盒τ卣酒饋怼^D(zhuǎn)身,帶走了一片艷陽。瞬間,月色籠住雙眼,高高在上的月亮給人一種望不穿的凄迷。它也和她一樣嗎?有著重重的心事。“唉!”深深一嘆,方才回過神來,瑩兒已和眾姐妹排著長隊一步一步潛入暗夜?!鞍?。”她趕忙快步追上,“瑩兒,瑩兒……”瑩兒不搭理她。“瑩兒,瑩兒……”瑩兒就近在眼前,她伸手想去拉住她。手,卻從空中劃過。“怎么了?”她一愣,再次抬起手,仍舊是一個美麗荒涼的姿勢??s在袖管中的手觸電般地抖了起來,從手腕一直到手臂。她碰不到瑩兒,雪白的手指透過瑩兒瘦小的軀體空蕩蕩地落下,這短短的幾步路竟使他們走成了不同世界的人。她快步走到瑩兒身邊,對著她耳朵不停地喊,一直喊,“瑩兒,瑩兒……”可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小得只剩下模糊的“嗡嗡”聲。再勉強上前兩步,身子卻像陀螺似的晃了好幾回,步子漸漸亂了,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前進還是在搖晃,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她定了定神,捋捋散落額前的一縷青絲,看著迎面而來的瑩兒便上前一步,輕柔的身子擋在她面前。她直勾勾地盯著瑩兒漆黑的眼,她只是一直看著,看她的臉上仍沾著被她揉勻的胭脂,她的唇仍染著不會褪去的鮮紅,但這乍似嬌情的臉上卻毫無血色?!艾搩??!彼馈,搩海谒龁舅謺r穿過她的身體,淡淡的,像冰水從身體劃過,冷澈心骨。再一回身,瑩兒如同裊裊炊煙一般消失得完完全全。她揉揉眼,一陣朦朧過去后方才看清前方,不由又倒吸一口涼氣,很多很多的人從不同的地方走來,像小溪匯人河流那樣從容不迫地合成了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地前進。她身子僵硬地擋在路中間,陌生與熟悉的人與她照而而過,眼神冷淡。她沒有被撞擊的感覺,撲面而來的不過是絲絲冰冷的晚風(fēng)而已。瞬間,消失了,什么都徹底消失了,四周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只有黑暗襲擊她的雙眼。她一個人直著身子愣愣地站著,脆弱的腿骨再也撐不住整個身子。她“咚”的一聲癱坐到地上,玉制的發(fā)簪被震落在地,清脆的聲響過后一分為二。她那如山泉般柔美的頭發(fā)瀉至腰間。月只剩半輪,溫溫潤潤的光打在她半邊臉上,而另外牛邊臉被蒼茫的夜色所吞噬。
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睜開眼,已分不㈩剛才發(fā)生那一切是夢還是現(xiàn)實,手在腰上胡亂摸丁一通,綢子,方形的綢子,瑩兒送的禮物,去哪了?她急得搜遍了全身上下,衣袖不叫蹭過額頭卻擦不盡滿額的汗珠。半刻,她才回過神來,那……那是夢吧?剎時,天昏地暗仿佛山石坍塌,巨大的石塊壓緊心口,漸漸使她喘不過氣來。她撐起身子,頭枕在身后的墻壁上艱難地喘氣,,
“嘭嘭……嘭嘭……”——陣—‘陣急促地敲門聲在空氣中迅速傳進她的耳朵。她抬起眼,朽木舊門被猛烈地撞擊,門裂開了一條縫隙。門一開一合,顫顫巍巍發(fā)小“吱呀吱啊”的聲音。她下意識地揪緊衣角,原以為能牢牢拴住門的布條“嘶呀嘶呀”地裂開,門閂也在搖搖晃晃?!班剜亍剜亍边@粗野地撞門聲依舊不斷,依舊從四面八方涌來。她迪著耳朵往被子里鉆,可是被子根本丸法阻擋這一串串狂音,它們?nèi)詮乃奶幱縼怼L煸桨l(fā)的悶熱,快要下雨了吧?夏季的天總是說變就變,夏季的雨總是說來就來。轉(zhuǎn)眼問梢稍起了點風(fēng),惹得窗外的邑蕉葉“沙沙”乩攤,蕉葉的魅影在窗前搖擺不定。云遮住了稀薄的月光。雖然有絲絲微風(fēng),可她仍煩悶不解。埋在被衛(wèi)更像是進了蒸爐一般,纖細白晳的領(lǐng)上也溢出一層薄薄的汗水。她也無心去擦拭。風(fēng)似薩更大了,桌上的書“噼里啪啦”的翻響,竹簾被風(fēng)卷起又重重地落在窗欞,發(fā)出陣陣清脆的聲響。沒過半盞茶的時間雨點襲來,雨水打落在屋檐、窗臺、書桌上?!鞍パ?,糟了?!彼鋈幌氲搅耸裁?,急沖沖地掀開被子,跳下床去,赤裸的腳板重重踩在地上。這書桌正刈‘著窗子,她是擔心展開在桌上晾干的畫會被忽來的雨水浸濕。她慌慌張張地跑到書桌前小心翼翼地卷起平鋪在桌上的畫卷放進柜子里?!班剜亍剜亍边@聲音如同水面上的漣漪,一圈一圈在空氣中蕩漾開來。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去。門在動,這聲音也好像從未消失。她靠在桌前,手撐著桌角,一雙清澈的眸子遮不住恐慌。可是她還能避得開么?這聲音像一張黯闌的蜘蛛網(wǎng)把她死死困在里面。她猶豫了一會兒,踩著碎步移到了門邊。她伸手去扣緊門,然后整個身子壓到門上,門不再“吱呀吱呀”地叫丁。是不是那阻咒般的聲音也會消失?這樣一想,她臉上抽搐的表情才稍稍松弛下來。
“嘭嘭……嘭嘭……”門又開始被撞擊了。她猛吸一口氣,寒冷滲入心肺。她的眉宇擰成了一團,眉間的紋路看得一清二楚,冰冷的手把衣襟扯得很緊很緊,尖尖的指甲嵌在肉里。她仿佛聽到什么東西重重落地,不待反應(yīng)過來身子就順著門滑倒在地上,空洞的眼望著空洞的房子無言無語。她側(cè)了側(cè)身,將耳朵貼在門上。果然,那“嘭嘭……嘭嘭……”的聲音越來越響,但是襲進她耳朵的似乎還夾雜著另一種很甜美的聲音?!敖憬憧扉_門哪,我是瑩兒。”她的腦中一閃而過瑩兒的笑臉,朱砂似的唇,撲紅的腮,水靈靈的單鳳眼,灼灼其華。她站在門外輕輕地扣門,嘴里還喊著:“姐姐,我是瑩兒。”是瑩兒,足瑩兒。她慌忙地站起來,嘴角抹過一絲微笑。她飛快地撕扯下門上的白布條。嘴里低聲道:“是瑩兒,她沒有沉溺在荒蕪的月色中。”或許真的和她想得一樣,一覺醒來什么都會一成不變地回來。拉開門閂,門開了?!艾搩??!彼龑χT外冰冷的夜色叫了一聲。什么也沒有,暗淡得沒有任何色彩的柳絮在她眼前飄起又落下。她朗前走了幾步,依舊不見人影。遠處,層層疊疊的房屋沒有燈光,四周如止水般沉靜,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她垂下眼,退問房間,關(guān)上門,腳旁白布條殘落一地。災(zāi)難,這是一場萬劫不復(fù)的災(zāi)難。她哆嗦著嘴唇,神情恍惚起來。
“嘭嘭……嘭嘭……”她倚在墻上,緊咬住下唇,淡淡的血腥蔓延到咽喉,如火般熾烈的唇上留下一排深深的紅印。她揚眉一笑,哀艷絕倫。手輕輕地拉開門,十陣風(fēng)夾著密密的冰雨襲面而來。她還是那般仔細地尋找,可門外依舊是慘淡的月夜和空空飄蕩的柳枝,再感覺不到任何生氣。“嘭嘭……嘭嘭……”“這是……”門外無人,余音縈繞,她警覺地四下張望?!笆钦l?是誰?”聲音就近在咫尺。她細細思量,難道……她轉(zhuǎn)過身子掃視狼藉的空屋,莫木是在屋里?她借著稀薄的月色在房中搜尋會發(fā)出聲音的東西,床下、書柜、衣櫥……然而手指只觸到厚厚的灰塵。在空蕩蕩的房內(nèi)一無所獲。聲音還在,可她并未找到能和這聲音聯(lián)系在一起的東西。她站在屋子中間,臉上不帶一絲血色。她仰頭望了望窗外的天。天上無星,月無瑕疵,朦朧的光使它更像一面銅鏡。雨不再敲打屋檐,一切變得安靜了。她默默垂下頭,手漫不經(jīng)心的擺弄起衣襟,淡淡的青色綢緞皺巴巴的掐在手中。忽然,黝黑的瞳仁一閃,在那兒嗎?真的在嗎?她甩甩頭,舉起顫顫的手貼著小腹慢慢抬上心臟的位置,“嘭嘭……嘭嘭……”找到了,她找到了,雙眸又燦爛起來。只是,只是她再笑不出來了,什么時候這吸懾人心的妖怪上了她身?是在亭子里?在院子里?還是在湖邊?她在自己的心口狠狠地捶打,一下,兩下,三下……它還在,還在響,還在動。那是個甩也甩不掉的惡魔呀!
殘破的舊門毫無防備地被風(fēng)推了一把,“咯吱咯吱”叫起來格外響亮。她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一片望不盡的迷惘。她邁開步子奔出房門,一路跌跌撞撞。什么花園,小徑,假山,一概被她甩到身后,可不知要跑到哪里身上這惡魔才會消失。抬眼才發(fā)現(xiàn)來到不久前修好的“何韻湖”前。這湖白天碧水澄清,湖面波光粼粼,秀美的身段倒映湖中,她那白皙的小腿猛然蹬地,身子便盈盈地飄在空中。月色中的她,口含朱丹,笑旋洋溢;清瞳如水,暗蕩秋波;一雙修眉,未施粉黛,長垂如柳;一個微笑,云淡風(fēng)輕,亙古不老;悠悠青絲,散落額前,翩翩漾起,風(fēng)韻萬千。嫩青色的紗裙,展開成為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蓮。綢緞散開,露出她如嫩藕般柔滑的肌膚。涼風(fēng)徐徐,花香四溢,沁人心脾,仿佛各種色澤鮮艷的落英飛花,繽紛而至,紛紛揚揚。細碎的花瓣順著她淡雅的面頰跌落在如瓷的皮膚上,散落在如蓮的裙襟上,飄飄灑灑,滿天艷紅。她在空中披紅掛彩,似飛似舞,如夢如幻。她朦朧的身影慢慢墜落,留下一道耀眼的圓弧,氤氳在湖的水氣之中。
子時,她佇立湖邊。
子時,湖邊傳來一聲悶響,惹得水花輕輕彈起。
子時,她悄悄離去。
剩下的月光,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