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想,是不是每句詩的背后都深藏著一種多年前的情感,是不是每張書頁之間者暇滿了或悲或喜的思緒?翻開扉頁,柔和的燈光下,一行行跳躍的漢字仿佛幻化成了—池波光粼粼的秋水,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就在水波中來了又去。如果說人是一株會思想的葦草,那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生活,經(jīng)過時間的洗滌,就成為心靈底片上的獨特風景。男陛歲月造就的思想,籠罩著揮之不去的滄桑,靜靜等待后人的探尋。那么,暫且就讓我在尺素中尋覓曾有的思緒,訴諸彩箋,勾勒出幾幀淡淡的水墨……
日近長安遠
渺渺的思鄉(xiāng)之情總是在不經(jīng)意問怯怯地踱來,它的衣袂輕拂過異鄉(xiāng)的窗欞。這是怎樣一種溫柔的思想呢?宛如一盞淡淡的清茶,細品起來,卻彌漫著那種若隱若現(xiàn)、揮之不去的滄桑感。羈鳥歸林,狐死首丘。高飛的風箏,仍舊掙不脫細線的束縛。我常常想在字里行間捕捉每一個一閃而過的幽思,卻好似伸手去觸摸記憶的湖面,漣漪散去,只剩下倒影中模糊的淚眼和期盼的目光。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我試著還原那一幅秋風蕭瑟的圖景:流水人家雞犬相間,自己卻是漂泊的旅人,滿懷愁緒,只能在凄涼的晚風中輕吟:斷腸人在天涯?!镑鲟l(xiāng)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憂秋莫把欄桿,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那些拋棄了所有疑慮勺憂傷的游子,去追逐那無盡的潮汐,四目相送,白帆天際航,—卜月可還鄉(xiāng)?“渺渺銀波千萬里,扁舟何在?徒見孤日鎖大江”。永恒的異鄉(xiāng)在召喚他們前進,但故鄉(xiāng)的一切卻深深地烙在內(nèi)心深處,也許只是一截斷籬,也許只是一叢黃花,可它們就在某個角落倔強地存在著,一如醉人的美酒,歲月彌久越是濃郁。不經(jīng)意間削吸,又勾起許多早已沉寂的回憶。
我也曾走過許多城市,城市的街頭總是種滿陌生的花草,有些高大的槐樹丌著一簇簇白色的花朵,有些半人高的月季散發(fā)出幾不可聞的淡淡幽香。可我卻獨愛哈爾濱的丁香,五月時節(jié)花團錦簇,大街小巷彌漫著醉人的馨香,微風一吹,香氣越濃。也許,我會永遠記得它們。無論如何,“仍冷故鄉(xiāng)水,萬早—送行舟”,這是—-利哆么神奇的鄉(xiāng)思啊!
原逐月華流照君
“彼澤之坡,有蒲與荷。有美—人,伽口之何!寤寐尤為,涕泗滂沱……”臉頰旁的淚珠宛如月下蓮葉上的水珠,純潔清澈,美麗的姑娘俏立池畔,你可知道有人在為你傷感么?遠古的淡淡惆悵借著油墨的清香緩緩走來,吟詠間,仿佛時間又倒流回幾千年前的刀階夜晚。涼風習習,明月皎皎,那思慕姑娘的青年滿懷愁緒,獨自憂傷……這是一段關(guān)于愛情的故事,我無從知道這故事的其他部分,但如絲如縷的柔情卻可浮現(xiàn)在想象中,見證著暗戀的愁緒。
人類的眾多思想中,愛情也許是最難捉摸的一個。從古至今,多少詩歌爭相描繪一個個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兩情相悅正像融融春水:桃花逐波、乍暖還寒。有時我會想:孟姜女的眼淚未必能沖倒長城,蕭史弄玉也未必會吹簫引鳳。但人們總會在愛情樸素的外衣上涂抹幾絲幻想的色彩。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多么平實的話語,多么真摯的情感。相依相伴走過幾十年的人生歲月,“紅顏暗老人憔悴,綠鬢成霜年飛逝”,在彼此的皺紋中尋覓曾經(jīng)的青春,回想起年少時的兒女情懷,總該在渾濁的眼中增添幾許光彩吧。
“我住江頭,君住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情到深處,共飲一江水便已足夠么?愛情真是一種難以揣摩的思想。會不會再有“在天愿為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的夜闌私語?會不會再有“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兩小無猜?會不會再有“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伉儷深情?我不知道,但愛情的故事會一代代重復,但主角卻不再是他們。
莫愁嗣路無知已
渭城的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春寒料峭中婀娜的柳枝渲染出一片艨朧的翠煙?!皠窬M—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驛站外,四目對視,溫馨柔情在靜靜地流淌?!ǖ?,啪滯著惋惜將清晨的陽關(guān)籠罩著。這幅唐代的畫面有一種不容修飾的永恒之美,每個可以將它想像出的人都會被深深感動。在朋友間那恬淡的微笑中,我們看到了世間對友誼的見證。
很難說動物之間沒有“友誼”,但人類間的這種情感表現(xiàn)得更象—種成熟的思想,正是:合意客來心不厭,知音人聽話偏長。恩德相結(jié)者,謂之知己;腹心相照者,謂之知心;聲氣相求者,謂之知音。制白牙曾感嘆: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縹緲的琴音成為楚山間的絕響,白云不改,青山悠悠,相信那琴聲會回響在每一個擁有友誼的人心中。
有趣的是,朋友間的離別也許中斷了交往,卻更成就了—段佳話。歷史感人肺腑的詩詞倒有多半因抒發(fā)了這種離愁別緒而流傳千古,對友誼的歌頌總會引起人們由衷的共鳴。這時,我總會想起這樣兩句詩“日暮江南望江北,寒鴉飛盡水悠悠”。仿佛每—個字都在空氣中微微顫動,如同那將落而未落的淚水。這該是怎樣—種深切的憂傷呢?
掩卷沉思,為何人類會有如此豐富的思想呢?是不是所有的思想都匯入了歷史長河,滔滔遠逝,只留下我們,在岸邊惆悵地眺望呢?人是—株會思想的葦草,它的堅毅成就了過去,也將創(chuàng)造未來。年少的我們,想把欄桿拍遍、雕弓拉滿,卻又怕沒有了那份壯志豪情去體會所有曾存在的思想。且把這對古往今來世間刀事的淺淺思緒訴諸彩箋,留待更成熟的一天,再回顧少時的一陣幽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