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
我曾那樣如癡如醉地依戀著槐花,回味著槐花的郁郁清香,回想起童年的歲月,總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深情縈繞心襟,絲絲甜意,淡淡郁香成了我生命中抹不去的情結。
有人善于把桃花引為知己,有人愿把丁香喚做至愛,而在我心靈深處,偏愛人間四月芳菲盡時郁郁幽香的槐花。記得在我還不懂事的時候,村子里到處都是槐樹,一到4月,父母一大早就出門,犁田、插秧、點花生,一直要辛勞到傍晚六七點才回家。這些日子,槐花香漫,和著裊裊炊煙彌散到整個院子,讓我忘卻了饑餓和孤獨。
那是個正向溫飽挑戰(zhàn)的歲月,只有七八歲的我,常背著父親編織的背簍,在離村莊不遠的田埂地邊胡亂地割些牛草,填滿背簍回家喂牛。有那么一天,幾個同齡的孩子約我到村頭去摘槐花,他們找來竹竿,系上割草的鐮刀,踮起腳鉤下一串串槐花。雪白的槐花像天女散花似的從樹上飄下來,我捧起手讓槐花落在手心里,用鼻子輕輕地一聞,哇!好香!比母親蒸的饅頭味還香。
夕陽西下,我們玩夠了,肚子可餓慌了。我輕輕地把一片片槐花放到嘴里,一股清淡的甜味融進心里,還有一點酸,或者是澀。我禁不住大吃起來,同伴們也說好吃,還比賽誰吃得多。從此,槐花就成了那個季節(jié)里我們愛吃的零食和填肚子的飯菜,那種歡樂那種滿足至今還留在心頭。
上學了,童年的我們常把槐花枝編成帽子,戴在頭上到村后的那片小樹林里演“小兵張嘎”;或是把槐花做成雪白的花環(huán),掛在長長的牛角尖上,而后騎著牛漫山遍野地跑……夜里,我們把串串槐花插在一個小瓶里放在床頭,花香就伴著我們進入甜甜的夢鄉(xiāng)。
后來讀四年級時,一位剛從師范畢業(yè)的女老師教我們,她是到這個偏僻學校來的第一位女老師。聽說她是城市的人,村子里的人對她很熱情,平常都給她送蔬菜、雞蛋,臘月里還送一些肉。到了初夏,我們都爭著給老師摘很多槐花,放在她的窗前,女生們還用槐花編成花環(huán),戴在她的頭上。她講課的聲音很溫柔,唱的歌很好聽,就像百靈鳥在槐樹上唱的一樣;她還給我們編排舞蹈,記得一次中心校要舉行文藝演出,她指導我們跳一曲“茉莉花”,我們的頭上戴著用槐花編成的花環(huán),手上用膠圈系著槐花和紅綢帶。那次我們的表演竟然得了一等獎。
從小就喜歡語文的我,很喜歡聽她上課,她講課很優(yōu)美,很抒情,很令人感動,至今還記得她給我們朗誦的那首自己寫的詩:
槐花如雨
飄進孩子們的劉海里
飄落在孩子們的白裙上
花香郁郁濃濃
花瓣飄飄揚揚
宛若千萬張笑臉含著微笑
宛若千萬枝蒲公英快樂地飛翔
后來,在一個美麗的夏天,我們的女老師調走了。那天,村里很多的人都去送她,幫她搬東西,送她一些咸菜類的土特產。我發(fā)現那天老師好美呀,她穿著一件連衣裙,上面點綴著串串槐花……我們真的很舍不得她走,有的女孩子流下了眼淚。
如今,我也成了一名教師,校園里也有很多的槐樹,其中的一棵要七八個人合在一起才能抱住。一到4月,校園里彩蝶翩躚,蜜蜂嗡嗡地起舞,花香四溢,沁人心脾。漫步于學校的槐樹下,心里常想起童年的往事,想起那位教我們跳舞的女老師。每年槐樹開花的季節(jié),我都會讓學生們仔細地觀察槐花,然后寫篇作文。學生們高興地圍到槐樹下,左看右看,七嘴八舌地議論。不久,幾位學生描寫槐花的作文在報刊,上相繼發(fā)表了。此后,學生們作文的興趣大增,不少人開始喜歡上了寫作。
再后來,幾位上了高中和大學的學生來信告訴我,說是我曾在他們幼小的心靈深處播下了寫作的種子,還詢問起校園里的槐花開了嗎?對于學生們的長大成人,我很欣慰,同時也對槐樹充滿了割不斷的情愫。
于是我常在教學、寫作之余,站在教室的窗口,看校園里的槐樹傲霜迎春,看槐樹花開花落。眼前的視野里定格了綠色,充滿了樹的意韻,包含了清純與無私,更深藏著教師的情懷。我時常在想,或許我的此生或彼生,能長成一棵槐樹,那該是多么地如愿以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