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yè)家都這么悲慘”

《英才》：作為一個曾經在學理層面研究過經濟的人，過渡到企業(yè)的具體管理，你的特色是什么？

杜廈：聽來會覺得比較奇怪，我和一般人的看法不一樣，經濟學背景對我做企業(yè)的幫助不大。今年我55周歲，我們這一代人的經歷，包括我個人的家庭經歷、成長經歷，包括我走向波濤洶涌，危機四伏的企業(yè)界的過程，是很有意味的。支持我走向成功最主要的因素就是我們這一代人特殊的經歷，以我的身世背景為藍本的小說已經有好幾部了，《血色黃昏》、《血與鐵》等等?！拔幕蟾锩?，上山下鄉(xiāng)，那些常人難以想像的磨難構造了一個人堅忍不拔的性格。同時我們年輕時代根深蒂固的理想主義色彩的熏陶，使我本人能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英才》：現(xiàn)在看來，你不認為那些具有濃厚理想主義色彩的思維定勢，行為方式，不過是一種烏托邦？

杜廈：不能這么看問題，這是兩個方面。我們從一個包含著封建主義色彩的社會主義的狀態(tài)下，進步到市場經濟的環(huán)境。與此共生的是，任何一個方面既充滿機會也充滿犯罪。機會到來時，采取不擇手段的方式，會取得短暫的成功。你想走一條健康的、能夠被時間和實踐考驗的企業(yè)成功之路，如果沒有極為堅強的神經和堅定不拔的意念，堅守自己的原則，你早就離開了。

《英才》：可不可以把你的這些思考理解為一個曾經的經濟學家的立場？

杜廈：再說一次，我的經濟學背景對我的影響并不十分大。也可能我自己并不清楚，因為它已經融化在我的血液里了。我分析問題、提煉規(guī)律的能力是沒有這樣背景的人無法具備的。我個人能察覺到的是，我從來沒有依附過政府，在條件相當充分的時候，我從來沒有依附過各種權利關系。當我決定做企業(yè)的時候，就把這條線劃得很清晰了。

《英才》：你對自己的立場比對自己的技術更感興趣。

杜廈：我在學術界的職業(yè)訓練，使得我在做事情的時候比別人更嚴謹一些。我們現(xiàn)在做零售業(yè)，任何一個項目的可行性研究，比我們能見到的任何民營企業(yè)甚至國有企業(yè)，不知道要苛刻多少倍。我們幾乎是把自己放在一個刻薄的天平上，讓自己判斷項目的未來。

《英才》：根據(jù)我們的了解，你的企業(yè)這些年涉足的領域并不少，這說明，仍然有很多東西在誘惑你。

杜廈：我不會盲目地進入任何一個領域。舉個簡單的例子，我家在美國，有很好的條件接觸互聯(lián)網，很多人勸我，應該盡早進入到互聯(lián)網生意中去。做了長時間的研究，得出的結論，它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不會成為主流的消費方式。它可能是一個圈錢的方式，但它不會是一個主流業(yè)態(tài)。所以我們拒絕在這個領域內有任何投資。這里的誘惑很大，你不進入這個可能在國際市場上很快暴富的領域，是很難做到的。

《英才》：你現(xiàn)在是專業(yè)化發(fā)展？

杜廈：我做事情考慮的是市場的生存空間。1990年我回到天津時，北方房地產市場幾乎還是一片沙漠。樓房按揭，現(xiàn)在已經成為一個耳熟能詳?shù)拿~，但那時這個詞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還很陌生，特別是在北方。中國北方的第一筆按揭，是我做的，在天津開發(fā)區(qū)做的一個大樓的項目，銷售的時候做的按揭，與交通銀行合作。

1993年下半年，國民經濟進行調整，要抽緊銀根。95%的企業(yè)家很難理解“抽緊銀根”這個詞，但是我非常清楚。這個政策一出臺，我們就立即意識到可能出現(xiàn)對房地產業(yè)極為不利的情形。于是迅速將手中的房地產項目全部賣光，三個月內，資金回籠，離開這個行業(yè)。我們離開后半年，海南的房地產危機出現(xiàn)了。緊接著，這種局面迅速蔓延至全國，風聲鶴唳。此時我們已經全身而退。

《英才》：現(xiàn)在集中在零售業(yè)，應該是一個過程，你如何從多元化走向了專業(yè)化？

杜廈：我們從1994年開始籌劃進入這個行業(yè)。1995年派100多人到美國去學習、培訓。1996年，我們建了全國第一家超市。這種經營上的戰(zhàn)略分析不是在事后，完全是在事前。

《英才》：這么說，你這些年一直在辯證的收縮？

杜廈：我們已經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零售業(yè)上，其他的都被關掉了。關的過程是主動的。

我們公司曾經有工業(yè)品牌，比如李寧牌的皮革制品。我和李寧是好朋友，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我?guī)椭^他。他將全國李寧所有皮革制品的生產全部授權給了我們，我們連續(xù)十年盈利。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主動把這一塊關掉。我們的文化公司，做過一些知名度很高的活動，盈利情況非常好，我們也主動告別了?，F(xiàn)在我們的公司越來越集中。

應該說，不論是否盈利，只要影響我的主業(yè)、分散我的精力、分散我的資金、分散我的人才，我們就會毫不留情地把它砍掉。

《英才》：你身上有三大背景：中國五千年的專制文化背景，經濟學文化背景，自我的性格形成背景。它們對你有何影響？

杜廈：我最大的遺憾是我的年齡。我起步時已經年屆四十。那時候，我對于做企業(yè)、做管理一無所知。這樣我經歷了相當長的一個受挫過程，這個過程伴隨著很多的失敗，很多的痛苦，很多的反復。一旦過來，我也就到了“知天命”的年齡。

我不認為自己可以做到七八十歲，企業(yè)需要更年輕、更專業(yè)化的力量進入團隊。我自己沒受過良好的訓練，沒有讀過MBA，沒有在幾千甚至上萬個案例中生存過，也沒有在一個大規(guī)模企業(yè)當中工作的經驗。自己獨創(chuàng)江山，我們中國企業(yè)家都是這么悲慘。

為了能夠克服這個缺陷，我們現(xiàn)在做了非常有效的準備，建了強大的董事會。按照國際化上市公司來規(guī)范我們企業(yè)內部的結構。我們聘用的審計師事務所是德勤，聘用的律師樓是中國最有實力的君和，外國的律師樓是華爾街最大的布朗姆。五年以后，當這個企業(yè)進入比較平穩(wěn)的狀態(tài)后，我會退到二線，退回董事會，讓真正國際化的職業(yè)經理人走進我們公司的管理層。要想為中國做一個令人尊敬的品牌，就必須按照企業(yè)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來做。

“成為神令我很恐怖”

《英才》：就你個人而言，你的員工，對你有沒有一種神化的傾向？

杜廈：有。

《英才》：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現(xiàn)象？你應該知道個人崇拜的危害。

杜廈：嚴格地說，我們這一代人都有強烈的烏托邦色彩，某種意義上，我是以現(xiàn)實的態(tài)度對待企業(yè)，以理想的思想對待人生。比如，我今年花了1.9億建學校。至少要賠十年的錢，這個學校已經成立九年多了，并且在社會上鄭重承諾永遠不盈利，你說這是不是理想主義？

《英才》：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它會成為企業(yè)的一個包袱？

杜廈：沒有。我有防火墻，我投資的是學校，和我的企業(yè)不相干，它們之間沒有相互關聯(lián)的部分。不過我想說明，投資辦學校，是因為很多有抱負的中國人都有改變世界改變社會的理想，我也不例外。

《英才》：這是另一種意義的烏托邦。

杜廈：對，這個學校就是我的夢。無論投多少錢進去，只要不傷害我的公司，我都愿意。我這個學校的校長是北美人，班主任全是外國人，我希望我的學生從小在西方教育和中國傳統(tǒng)教育相互結合的作用下成長。這些都是個人生活中理想的一種轉移。

《英才》：你們這一代人飽嘗了人生的況味。

杜廈：我一邊在學校做學者，一邊在政府做官員。李瑞環(huán)親自批準的，拿兩份工資。在那個時代，全天津只有我一個人?！短旖蛉請蟆奉^版報道聘請我到天津市對外經貿委做處長的消息。我有學者的背景，有豐富的經歷，又知道底層的痛苦。那時覺得自己可能會從政，改變這個國家。但人總是越來越現(xiàn)實，特別是當一些波折到來的時候。

《英才》：你的轉型時期是在80年代后期。

杜廈：那時作為一個年輕的經濟學家，深受政府的重視，真是誠惶誠恐，大有隔山打牛的感覺。高層的官員們問我們的意見，每一次，我們拿出某種意見時，我自問是不是真的了解社會現(xiàn)實？其實沒有一個人真正了解，我們不過學了一點點理論，學了一些國外的經典著作。但中國就是中國，中國有五千年的封建史，有五十年的計劃經濟史，是一個不發(fā)達的農業(yè)國家。怎樣能在這個國家里建立市場經濟，建立欣欣向榮的發(fā)達經濟？你能對所說的話負責任嗎?帶著這樣一種惶恐和責任感，我提出要下海，我定的目標是十年時間。一年以后，我發(fā)現(xiàn)只能堅定不移地走經營企業(yè)這條路。

《英才》：有學者認為，一種良性制度的建立，會對發(fā)展構成持久的推動力。

杜廈：有一種烏托邦的想法是，在一天建立一個美好制度，我個人認為這不現(xiàn)實。任何一個好的制度絕不是一天建成的，就像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一樣。舉個簡單的例子，十六大，正視私有財產，正視民營經濟，正式為它定位了。你認為這是理性的反思嗎？不是。是私營經濟發(fā)展的現(xiàn)實推動出來的。

比如對壟斷的看法。你認為我們現(xiàn)在開始把中國電信分開，把中國石油分開，剔除壟斷，是某一個睿智的有責任心的人做出來的嗎？不。是經濟的現(xiàn)實發(fā)展到這一步時，必然提出的要求。只有一種情況例外，獨裁。

《英才》：個人崇拜是中國的一大特色。你認為在你的公司里，員工對你的仰視普遍嗎？

杜廈：無論古今中外，所有國家里的任何一個機構，只要有人，在創(chuàng)建初期都有個人崇拜。一個創(chuàng)業(yè)者、領導人個人的魅力、能力構成事業(yè)成功與否90%的因素，另外10%是市場的客觀因素。一旦企業(yè)達到了一定的規(guī)模時，原來的模式就會發(fā)生異化，我們不能盲目地說好或者不好。創(chuàng)業(yè)的初期沒有一錘定音的聲音，就無法作決斷。

《英才》：一個人成為了“神”，是很不幸的一件事。

杜廈：是令我很恐怖。所以我要給自己套上枷鎖，讓張維迎、外國專家成為我的枷鎖。因為我已經預感到，神要犯錯誤的。人犯錯誤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神要犯錯誤傷害就太大了。

《英才》：你現(xiàn)在不僅是董事長，還是總經理。

杜廈：現(xiàn)在我是集團的總裁。具體負責經營的是下屬公司。每一個公司都是一個利潤中心，他們經營的權力是100%的。他們年初的時候和我簽訂合同，承擔經營目標，在這一年當中，我不得干預。

《英才》：不干預是什么意思？

杜廈：我們做每件事都有規(guī)則。只要你的車在規(guī)則上，我就不會問，年終拿業(yè)績說話，

但是有幾個權力是中央的。財務控制是由集團財務中心派人負責；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由中央控制，保證信息的真實性和科學性；采購系統(tǒng)，以怎樣的價格采購，由中央決定。

《英才》：下面的經理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一個車間主任。

杜廈：不是。發(fā)展的權力在下面，擴張新店的權力在下面，當然投資的權力在上面。你提出發(fā)展目標，決定要投資，集團審查項目合格，就可以把錢投進去。什么事情都沒有絕對的。

最高的領導人，個人意志和團隊意志達到一致的時候力量最大，不一致的事情不可以經常發(fā)生。某些個別的事情上不一致的情況也有，不一致的時候我個人的意愿被否定的情況也非常多，多得不勝列舉。

當好的團隊運作到一定程度時就會發(fā)生異化，變成一個小的即得利益集團。社會上真正好的職業(yè)經理人無法進入團隊中來。因此在好的團隊還健康的時候就要建立好的制度，包括企業(yè)的法人治理結構、決策結構、獎懲結構、目標結構，不適應者將被剔除。制度是最神圣的，我深信這一點。你擁有這個企業(yè)的股份，但企業(yè)已經不是你的了，企業(yè)變成社會的了。

《英才》：這也是你們這代人的致命弱點？

杜廈：在管理過程中，我自認為最弱的一個地方是，我?guī)缀醪粫岩蓜e人。一旦把一件事情交給某人，我會給他100%信任。我們公司最近出現(xiàn)了一件事情，一個高級管理人員，是我們學校過去的校長。一個有50多年黨齡為人師表也已經50多年，我個人非常尊重他。今年，學校換外籍校長，這位72歲的校長要離任。離任要做離任審計，審計的結果是我們發(fā)現(xiàn)了大量骯臟的東西，大量的巧取豪奪、侵吞，他的這種行為令我非常傷心和失望?？偨Y起來，我本該有一個制約機制。當我把100%的信任給他的時候，我同時應該有每年的審計，應該每年有強大的財務管理、督促，防止個人的貪欲孳生、蔓延。實踐證明這個領導人，開頭幾年做得很好，學校里的事全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后來就由占有發(fā)展到貪污。

這件事使我重新審視我自己。同樣事情在其他地方也發(fā)生。我從來不會派一個人做事情，然后又不信任他。其實是我不理解：有權力制衡機制并不是不信任，我把事情交給你了就應該信任你。這實際上是錯的，是我的弱點。我們像一個平等的大家庭一樣，大家都可以隨心所欲。雖然我的年紀比較大了，但這些年輕人和我在一起像哥們兒一樣。我們公司所有的高層管理人員，一輩子免費在球場打球。但是我不支持他們去歌舞廳，不支持他們晚上花天酒地，公司氣氛就是這樣的。

你們可以隨便找一個我們公司的副總來問問，杜總對你是什么態(tài)度。得到的回答，信任一定是排在第一的，我認為我管理企業(yè)最核心的力量是信任?，F(xiàn)在我開始反省，所以我們今年在董事會下面成立了一個監(jiān)察室。開始監(jiān)察審計我們公司所有的負責人，我們要不斷地修正自己。

我們公司里相當?shù)貙捤?。有這樣一個例子，在任何一個這么大型的民營企業(yè)里是很難找到的。我是總裁，不僅僅是董事長，我上個月離開公司48天，到加拿大去。你能想像我作為總裁離開公司48天，這么大的公司一切照常運轉，一切正常嗎？如果是奴性化的管理，我一天都離不開。

“這100人是眾多的垃圾和少數(shù)金子”

《英才》：你如何看胡潤搞的中國財富榜？

杜廈：胡潤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這件事情積極的成分遠遠大于消極的成分。他給中國的企業(yè)家、有錢人第一次直接和老百姓接觸的機會。這件事很有挑戰(zhàn)性，如果換一個中國人，不管他有怎樣的背景，也做不到現(xiàn)在這個程度，達不到現(xiàn)在這個影響。無論現(xiàn)在這100個人中有多少糟粕，胡潤的行為還是有意義的。

我告訴胡潤，這100人用魚龍混雜都不足以概括，是眾多的垃圾和極少數(shù)金子混在一起。你想想看，如果羅納爾多或者巴喬、馬拉多納、菲戈這些世界著名的足球運動員和中國國家隊甚至省隊的運動員在一起踢球，他們會是什么感覺？但我尊重，我覺得這是一個歷史必然的過程。因此我一方面支持胡潤，一方面批判胡潤。

《英才》：最后一個很小的問題。想請你排序：黨派、國家、民族、個體的人。在你看來，他們之間的順序應該會怎樣？

杜廈：你問的是當下，還是歷史？

《英才》：當然是當下。

杜廈：如果是現(xiàn)在這樣問我，我會毫不猶豫地說，人是第一位的。15年前，我不會這樣想。教育最核心的問題在于培養(yǎng)完善的人，培養(yǎng)一個有道德心有責任感的人。我們所謂最優(yōu)秀的學生在奔向高考的途中如果看到一個老太太被撞了，他第一個考慮是我不能遲到，他絕不會犧牲考試去救老太太，這是我們教育根本性的失敗。我們的很多學校把考試成績看做全部，其實它只占10%。從我對教育的描述，你可以看到我的人生觀。

我對第二位很奇怪。我分不清國家和民族。

《英才》：國家是地理，民族是血液。

杜廈：如果是這樣，我第二位肯定排民族。盡管我們的民族有很多不足，但我也不能允許我們的民族被別人蔑視。我從來不打算入美國國籍，盡管我已經有綠卡十幾年了，因為我覺得我是中華民族的一份子。我兒子入美國國籍，我對他表示祝賀。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入美國國籍是他的愿望；第二個原因，我終于當美國人的爹了。（笑）

民族決定了我們有一樣的皮膚，一樣的語言，一樣的文化基礎，國家不見得是這樣。但你終究要愛自己的國家，不論她處于怎樣的狀態(tài)。所以民族之后是國家，政黨排在最后。

獨立成篇

所有的東西都是權力

——我看房地產業(yè)

口述·杜廈采訪·本刊記者

很多人問我，杜總你是從房地產做起來的，后來為什么要離開這么火暴的市場？這也是一種經濟學理論的判斷。世界五百強，索尼、松下、奔馳、GE、殼牌、IBM……這些知名的大公司中有哪個是以房地產為主業(yè)？房地產這個行業(yè)的經濟運作規(guī)律是“特殊訂單”，每一個地方都是不同的，它無法用一個模式持續(xù)地運作下去。而且房地產是一個“本地產業(yè)”，不是一個全球化的產業(yè)。一個有抱負的企業(yè)家，不是想賺點錢就完，而是想做一個可以永續(xù)經營的企業(yè)，房地產并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我們之所以離開房地產，是因為我們想做一個“百年老店”。

另外在中國做房地產，和權力打交道太多。土地是權力，規(guī)劃是權力，資金是權力，驗收是權力，所有的東西都是權力。對于我這樣的人，這并不是一個長項。我們進入零售業(yè)，是對中國宏觀經濟以及改革開放的狀態(tài)進行了長達20年的分析、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