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迪爾.赫茲奇 劉 艷
如果沒有那種最浪漫的感情之一——對狗的鐘愛,我本可以輕松閑適地度過一生。
至少有10年時間,我妻子一直建議養(yǎng)條狗。這個主意有多條理由。我們注意到在我們這個街區(qū),三家中就有一家養(yǎng)狗,而且那些沒有孩子的夫妻們作為慣例,都養(yǎng)著一條大狗或兩只小狗。、因為我們也沒有孩子,這些說法使我們別無選擇,于是,作為開端,我們買了一條小狗。
小狗兒以最快的速度跑進屋子,全沒有那種外省來客的自卑情結(jié),因為它的父母確系名門之rg。幾分鐘內(nèi)它就逛遍了所有的家具,從我的肩頭跳到床上、書架上,雜耍般地懸掛在窗簾上搖搖蕩蕩,最后進了洗澡間。在那兒,我妻子慈母一般愛憐地為它洗澡,可它并不怎么滿意,抖了抖身子,把水全灑到了我們的新沙發(fā)上,然后,走到我跟前,友好地望著我。狗,像小孩子們一樣,也不喜歡那些為它們洗澡的人。我妻子本以為為它洗撣白毛上的臟物就會贏得它的好感;于是,在這個時候,我妻子含淚的目光里第一次閃過一絲妒嫉。因為對家庭新成員的鐘愛,無形的夫妻之戰(zhàn)已經(jīng)開始了。
它立即明白了這種陣勢,并開始嘲弄起我們來。大多數(shù)時候,我妻子為它準備飯食,比起為我準備飯菜更為小心細致,但它連看都不看一眼。我從它狡黠的眼光里感受到了和人一般的抗議:“你們這些先生女士們喝的是萄萄酒和法國白蘭地,卻讓我喝清水?!?/p>
我讓它嘗了嘗葡萄酒,但它并不喜歡,因為這酒是國產(chǎn)的,而這狗具有法國血統(tǒng)(根據(jù)出生證書上的記載,這血統(tǒng)是它的祖父遺傳下來的)。它似乎較能容忍稻米布丁一些,但卻不是隨隨便便哪種稻米都可以的,必須是一級意大利大米,大大的顆粒。否則,它只是舔一舔就走到電視機前去看卡通片了。它不愛看電視劇,因此在星期一總是睡得很早。
我們?yōu)樗x擇有更多歌舞場面,更具娛樂性的節(jié)目,以迎合它的情趣。星期天下午是我們的小狗玩得最開心的時候,因為電視節(jié)目豐富多彩。我們的小狗繞著電視機蹦蹦跳跳,就像是在公共游樂場一樣。
在某些場合,我和妻子的關系會十分緊張起來。一次,小狗在我的褲子上撒了泡尿,褲子是前天晚上放在扶手椅上的。到了辦公室后,我才聞到狗尿味兒,于是沖動地打電話對妻子大喊大叫起來,詛咒起我們將那“畜牲”置于我們庇護之下的那個日子。她狠狠地擲下話筒,掛斷了電話。接下來有半個月,她和小狗在我的背后嘀嘀咕咕。
有時候,小狗會有幾天跟誰都不講話?!爸v話”這個詞可能會把讀者弄糊涂,但是,從早到晚,我和妻子都是把狗當作平等的同類和它交談的,我們完全能相互理解,當然,必須是在它情緒良好的時候。
由于缺乏經(jīng)驗,在第一個月里,我們犯了個災難性的大錯誤。我們作了一次旅行,把狗留給鄰居照管。我們回來后,它甚至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了。你可以從它那富于洞察力的眼光里,讀出它對那些有負于它的朋友的極度輕蔑。我們費了好長時間才重新獲得它的信任。
每天傍晚我都和它出去散步。但是,直到有天傍晚我才明白到底是誰領著誰走。那天,因為上班而精疲力竭的我放棄了散步。小狗用嘴拽我的一條腿往外拖。它是如此的狂暴,我穿著睡衣睡褲便不得不跟著跑了出去。
并非像普通人所想像的那樣,小狗傍晚的散步只是一種消遣。僅一個月之后,我們的小狗結(jié)識了一條可愛的卷毛狗,開始和它溫柔地竊竊私語(無知的人會把那叫做“嗅”)。如果那卷毛狗偶爾沒來散步,它會變得傷感、意氣消沉。所以,即使是大雨如注的日子,我也得跟它出去,因為全身濕透總比聽著你的小狗整夜凄慘尖叫好受些。
那條白色的卷毛狗對我們的生活有著深遠的影響。我們的狗漸漸變得心猿意馬,它打翻了我們最漂亮的花瓶??吹秸滟F的瓷器化為碎片,我們知道它在戀愛了,也就沒有沖它發(fā)脾氣。
卷毛狗家里的人開始打聽我們的情況了。據(jù)聞,他們不想讓卷毛狗與某個無足輕重者的狗有曖昧關系。當他們得知我是個作家,便打聽我的地位和名望(他們幾乎不看書,但去看戲劇),直到了解到我是文學協(xié)會的成員時,他們才允許我們的狗接近他們的卷毛狗,認為它畢竟是一位作家的狗,不會像叫化子一樣無情地欺騙或者玩弄卷毛狗的感情。
聞到情侶令人陶醉的香味兒,我們的小狗開始提出要求了。我們不得不設法從奧地利為它弄來一種特別的洗發(fā)香波,它還不讓我們用縫紉剪刀為它修剪毛發(fā)。我們待卷毛狗的主人如近親一般;從他們那兒我們聽說了最好的理發(fā)師,一位善做春秋發(fā)式的理發(fā)能手。他在奧地利的格拉茨學會了這門手藝。我和妻子并不喜歡那種時髦的狗,但又不敢這樣說,因為我們的那條狗在鏡子前自我欣賞了整整一天,顯然是對它新做的特納沃爾塔發(fā)式感到非常滿意。
昨天晚上,小狗用嘴扯著我的耳朵把我弄醒,然后拉我進廚房,讓我關燈,因為那燈光打攪了它的睡眠。我溫和地承認是我忘了熄燈,但這樣還不夠,它瞪著我,就像是老師瞪著個屢犯錯誤的學生。
20年來,我們一直爭論著誰是這個家庭的統(tǒng)治者,是我,還是我的妻子。到現(xiàn)在我才真正明白了究竟誰是這個家庭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