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白
我決非少年得志之徒,但在我讀軍校之前,我絕對是平庸之徒,就如水底的一塊石頭,永遠也不會浮起來一樣。
我一直都想去當兵,但在我當兵之初不是為了什么高尚的理想或是某種偉大的信念。我一直都很真實,甚至有些時候真實得讓我自己都吃驚。比如當初我獨自一個來軍校報到時,一位來接我的軍官問我為什么要來報考軍校,盡管在來報到之前,當過兵的父親曾告訴過我,若有人這么問,要答一些高尚偉大的東西,才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我卻說我只是想來軍校鍛煉一下我內向的性格,并且希望我能有個改變。那位上尉軍官吃驚地看了我好久。那是因為別人都是說從軍是自己從小的夢想,從小自己就希望能穿上那綠軍裝,能報效祖國,能為國防做出自己的一份貢獻之類話。那位軍官就那么盯著我,他弄不明白這群出生于80年代經濟大潮的學生中還有這般不會說客套話的人存在。
軍校就是一所軍營,我們的生活與當兵的生活一樣。當我真正地生活在這塊在我的印象里只有高尚,只有偉大,只有無怨無悔,只有無私奉獻的綠色中時,我才真切地體會到了人是真實的。
我曾看見過我的戰(zhàn)友因一件小事而吵得臉紅耳赤;我曾看見過我的戰(zhàn)友在訓練時,因怕苦而偷懶;看見過我的戰(zhàn)友背著紀律悄悄地與外面的女孩談戀愛;看見過一個穿著軍裝的學員竟仗著這身衣服而逃票;但我也曾看見過那兩名曾吵過嘴的戰(zhàn)友在其中一個病倒時,另一個義無反顧,無怨無悔地背著他往返于醫(yī)院和營房之間。也曾看見過那個偷懶的戰(zhàn)友在救災時卻是那么奮不顧身;還曾看見過那個逃票的學員在他上車之前曾無比小心扶著一個老人上車。我無法理解這一切。我一直就是弄不懂人為什么就是這么的矛盾,為什么就一定要是天使和野獸的混合體。但無論如何,我的的確確是從我生活中感受到了生活的真實。
當然,我在這里決不是在貶低軍人的這種身份,我永遠都無法忘記我剛來時,我的隊長,教導員和班長對我的無微不至的關心和幫助;我也無法忘記我生病住院時,那些沒日沒夜地陪著我的戰(zhàn)友;我也無法忘記那些在邊防海島固守著祖國哨門的戰(zhàn)士們。正是因此,我才想說生活的真實并不是電視里的那些所能表達出來的。我們需要的只是真實地活著,真實地去做些事情。
讀軍校讓我得到最大益處那便是讓我知道了人的真實,也讓我知道了生活不會永遠都是兒時童話里的那片住著白雪公主的森林。
生活讓我真實,我也就這么真實地活著。就如每天晚上,當我一個在悄悄地感受著黑暗時,當寂靜悄悄地覆蓋我時,我都真切地感受到了我四周的真實,這真實包括月亮的陰晴圓缺,包括我戰(zhàn)友的喜怒哀樂,包括生活喜悲無常。
每每晚上我都會對自己說,真實地活著,真好!
前段時間有句流行語:別理我,煩著哩。說的是普通的市民。然而,這篇小說寫的都是軍人。軍人有什么可煩躁不安呢,在這樣的和平的年代?
許康這幾天老是煩躁不安,早上,他坐在隊室里,一個人漫不經心地翻著手中的《解放軍文藝》,這時,朱孝平跑過來喊他,班副,班長讓你安排一個公差掃一下衛(wèi)生區(qū)。這么點丁的事,他自己安排不就得了,許康心里暗罵道,那就你去吧,許康心里煩得很,他沒好氣地對朱孝平說。又我去呀,我上次才出了一下公差呀,朱孝平心中有些不滿,小聲地咕了聲。許康火上來了,叫你去,你就去嘛,吵嘰嘰的。朱孝平撇了撇嘴,轉身向外走時,他還是不滿地瞟了許康一眼,嘴上還掛著幾絲的不屑。許康看了心中不由地一顫。畢竟大家都是學員,我只不過現(xiàn)在是個代職班副而已,我何必這么大聲呢?唉--
許康心里更加地煩躁了,身上,頭上,甚至心里頭似乎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爬,偶爾還咬他一兩口。
前天,許康收到了兩封信,一封是家書。另一封是讀大學的高中同學寫來的。
家書抵千金,許康覺得這話好笑,他從沒有覺得家書有什么看頭的。父親是個當過兵的大老粗,他從來就不會用筆墨來抒家里的一切與父子情的,再說他也沒有這個水平。他只會賺錢,喝酒,看錄相,但基本上還是個安分的農民企業(yè)家。信又是爺爺代父親寫的。信中又是爺爺那令人熟悉得可以背下來的模式。先是告知家中一切平安,家人都健康,請勿擔心,家里的反季節(jié)瓜菜又豐收了,家里又買了部彩電,也牽了電話了--然后便是希望你在軍校好好學習,積極向黨組織靠攏,爭取優(yōu)異成績,早日為國防做出貢獻。許康不打開信都可以知道信里寫的是什么,他讀完家里的信一般只花上半分鐘,讀多了也就讀麻了,他回信也很快的,他甚至給自己寫了個回信的模板:
爸、媽、爺、奶:
見信好!
時間飛快,不知不覺又過了××××××(時間)。
兒在這一切甚好,身體健康,學習也甚用功,請勿掛念!
現(xiàn)在已是××××××(時間,季節(jié),氣候),兒在這也過了××××××(多久)。
現(xiàn)在學校又開了××××××(課程),訓練××××××,但這一切兒都很快適應了。
請家人放心。
男兒當自強,只望報祖國,兒身為當代軍人,更知身上之重任,兒現(xiàn)在正努力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學習××××××,也積極向組織靠攏,爭取當一名優(yōu)秀學員,以此報答黨與人民的養(yǎng)育之恩,爭取為國防做出自己的貢獻。
祝全家幸福 玉體安康
此致
敬禮!
許康 敬上
××××年××月××日
每次回信他只需把其中的××號換上別的內容便行了。家里有了電話之后,他連信都懶得寫了,有事--但大多時候是缺錢--他便會掛個電話回家直說了。但當過兵的父親卻堅持讓爺爺每月都寫信給他。甚至父親還讓爺爺寫給他的隊長教導員。父親說軍線一般較忙,不能給部隊添麻煩。許康告訴他別怕,盡管打唄,別人還用軍線與女朋友聊天呢,一聊就是半個小時。但父親就是不打。許康也不在意,反正父親在電話里也不會和他說些什么的。就算是在家里,他與父親都不會說些什么。
但讓許康煩躁不安的卻是他高中同學給他寫的那封信。信中,老同學筆下的大學生活讓許康恨不得跳樓自殺。他知道他這一生都不可能有那么豐富多彩、無比浪漫的生活了。他甚至無法想象出他們早上八九點鐘起床,晚上玩通宵是個什么樣的。他也無法想象出他們一邊摟著女朋友一邊看著書又是個什么樣的。信中,他的老同學竟還說他經常和他的女朋友接吻,就跟吃飯一樣正常,街上,校道上,甚至教室里,隨時隨地。許康邊想象著那些只有在電影里才能出現(xiàn)的情景,邊咽著口水,心里罵道:你們這些蛀蟲,老子在這里受苦,你們卻在外邊享受,媽的!許康雖然罵了。其實他心里羨慕得要死。
許康忽然地后悔當初不該來這鳥軍校。要不現(xiàn)在他不也可以那樣子生活了。都怪當初一時沖動,聽了林小嫻的那句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
許康是在高三時忽然地喜歡上林小嫻的,林小嫻也不拒絕他,于是他們倆便若隱若現(xiàn)的維持著這種關系。高考后,許康上了軍校,但林小嫻卻考去了上海。她偶爾會給許康來封信,信上她還是那樣地若隱若現(xiàn),弄得許康心里癢癢的。
許康這才想起林小嫻已好久沒有給他寫信了,狗日的,她準是看上哪個上海花花公子了。女人都是賤貨,許康心里狠狠地暗罵。
班副--班副--,電話,電話,他班的許達光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了,笑嘻嘻地說,班副,還是個女的呢,是不是嫻姐呀,別忘了請客哦。班上的人都知道許康有個上海的女朋友。上次林小嫻給他寄了張相片,相片上林小嫻那青春活潑的身材讓大家羨慕地直叫他請客。于是每每有了林小嫻的信還是電話,大家便都會及時地將上他一軍。
許康一聽有電話,還是女的。高興地蹦了好高,好,好,有空再說。便狂奔而下了,丟下了滿臉堆笑的許達光--
電話是他姐的,他漫不經心地和他姐聊了幾分鐘便掛了電話。掛完電話后,許康心中一片沮喪。他轉身剛想走,卻發(fā)現(xiàn)不遠處教導員正在盯著他,他不由地抖了一下。做錯了什么嗎?許康心驚膽顫地邊走邊想,這幾天沒有犯什么錯誤呀,是不是剛才打電話超時了(隊里規(guī)定打電話不得超過五分鐘)?剛才才打了四分鐘,他剛剛還特意地看了一下表。那是什么呢,否則教導員是不會這么地盯著我的。
許康忽然地想起了入黨的事情。
前幾天隊里開了一次軍人大會。要求每班選一名當黨員預選人。由于許康平時工作認真負責,人緣也較好,大家便一致選了他。但許康卻認為他不可能的。他知道在這里只有三種人才有可能入黨。一是膽大能說,管理能力強的;二是對隊里有過較大貢獻的,比如在新聞報道方面啦,或是精于各種球藝的;三是那些和黨支部成員或是和隊長教導員關系較好的。而許康這三方面,一點都沾不上邊。他不喜歡在大眾面前說話,對于籃球、足球懂卻不精,關于貢獻那就更沒有了,他半年都上不了一篇稿。他唯一能讓人稱道的便是干工作比較認真負責,為人老實正經,除了平時愛說些滑頭話之外。
許康一想到入黨的事,心里又有些煩躁不安起來。他做夢都想入黨,他可不想等到畢業(yè)下了連隊還是個團員。那不是讓手下的兵笑掉大牙。但誰都知道入黨不像吃飯那樣簡單。
許康心里想教導員剛才那般地看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會不會到時卡住他呢?
這或許還是個問題。入黨,入黨……
中午,開飯時,許康看到他前面的王健走在隊伍中,歪著頭,塌著腰,全身軟不拉嘰的。他氣得冒煙,竟也忘了是在隊列行進中,他沖著王健罵了句:王健,你他媽的給老子走好點。誰知聲音高了些,給帶隊的排長聽到了,排長便訓呵他:隊列中不要說話……他媽的,好心被雷霹,許康心想這太劃不來了,這狗日的王健,呆會兒再找他算賬。他愈想心里愈躁了。
中午,因心里有氣飯沒有吃好,午休也沒有休息好,許康剛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中便聽到了哨聲,許康趕緊爬了起來。\"全隊人員換上迷彩服,下來搞勞動。\"值班員的聲音猶如老鷹抓小雞般,先是在上空盤旋了幾圈,然后便鋪天蓋地壓了下來。\"又是勞動,狗日的。\"許康邊換衣服邊發(fā)牢騷。\"這是什么鳥大學呀,天天勞動。\"許達光也罵了幾下。朱孝平戲曰:\"這便是所謂的勞動大學,跑步專業(yè)了。\"班長彭良邊提著褲子往外跑邊叫:動作快點……大家也一窩蜂地跟著沖了出去。
部隊集合完畢,隊長依舊是千篇一律地作勞動動員,提出要求,明確任務。
反正也不是頭一次搞勞動,許康耷著腦袋,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站在隊伍中等隊長把那些廢話講完。
\"許康,呆著干什么,快去拿工具呀。\"彭良喊他,他回過神來,趕緊到工具房拿了幾把掃把,拖把和幾塊抹布。
許康他們班沖洗飯?zhí)?。班長調配好人員,分配好任務,大家便開始干了起來。
實踐證明,軍校學員比中國任何一個能干的農民都更勝任于干活。經過無數(shù)次的勞動錘練,許康他們在班長的帶領下,三下兩下便把飯?zhí)玫淖酪尾恋酶筛蓛魞?,地板拖得可以當鏡子照。隊長過來表揚了他們一番。
看著輝煌的\"戰(zhàn)果\",許達光湊過頭來對許康說,班副,這可比我們洗澡還要干凈哦。朱孝平卷了卷袖子,說,干活他媽的比學那鳥高數(shù)簡單得多了。大家一陣轟笑。那肯定嘛,別忘了這可是我們的專業(yè)嘛,專業(yè)都不行,那還搞個屁呀。王健不失時機地插了一句。許康也得意洋洋的說,對,對,只有我們這些人才有資格說這樣的話:老子洗過的地板比你們走過的路還要長。又是一陣轟笑。
\"二班,過來把水溝洗干凈,然后用拖把把里面的水拖干凈。\"值班員招呼他們。
\"拖干凈?有病呀,水溝里沒有水那還叫水溝?\"許康忍不住說了一句,值班員一聽,盯了許康一眼:叫你干你就干,羅嘰巴嗦的,哪有那么多話講啊。
又挨訓了,許康心里有些不平了,這幾天怎么啦,老是挨罵呢?
又干了一個下午的勞動,傍晚洗工具時,許達光邊洗手里的鏟邊對許康說,班副,我聽說九班長那個師大女朋友給他寄了365顆幸運星哦,真他媽的浪漫。說完了還做出一副陶醉的樣子。
\"你窮什么美呀,又不是寄給你。\"許康沒好氣地將他一軍。
\"不是啊,班副,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嫻姐有沒有這么浪漫,如果有的話,也好讓兄弟沾點光呀。沒想到許達光反將他一軍。
\"去,去,那有什么浪漫,只會浪漫的女孩子是不會過日子的,浪漫又不能當飯吃,你討老婆又不是討來看的。\"
\"哇,沒想到班副竟還有這般哲學思想哦,小生佩服,佩服。\"許達光說完便拿著他洗了的工具放到工具房去了。
但許康卻還在想著九班長的那365顆星,狗日的,真他媽的做作,盡管他嘴里這么地罵,但心里卻極希望那365顆是寄給他的。林小嫻要是什么時候也能給他寄他媽的幾顆星或是幾只千紙鶴之類的東西那多好呀,到那時,他就可以學學人家電影里頭那些瀟灑的男主角,一邊捧著那些玩意兒故做深沉地往窗外看去,一邊不斷地回想以前浪漫的情景--那樣的鏡頭是多么的讓人心醉呀。
但這對上軍校的許康來說是不可能的了。
許康有些悲哀地洗完了他的工具。但在他把工具放進工具房時,他忽然地想起了電影里一般都是男的先送東西給女的,然后女的才還送回來的。他想或許我該先送個東西給林小嫻,說不定她也會浪漫地給我送個星星之類的小玩意兒呢?想到這,許康興奮了好久,但送什么好呢?書?不夠浪漫。音樂盒?太俗了。手表?買不起。那送什么呢?
正好這時,開飯的哨聲響了,晚上再想吧。許康便快步地跑去集合了。
晚上,因為心里惦記著那件事,許康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一直睡不著。窗外不時吹進了幾絲涼風,啊--嗽,許康打了個噴嚏后,覺得有點冷。他便跑到樓頂?shù)牧酪屡锬悄么笠隆?/p>
他剛走到晾衣棚,卻忽然地發(fā)現(xiàn)晾衣棚內有個人影,他嚇了一跳,誰?他壓住聲音呵了一下。這時里面的那個人慌慌張張地走了出。許康一看,竟是他班的趙明亮,你在這干什么?許康看到趙明亮穿著褲衩,光著膀子便問了聲。沒……沒什么,趙明亮有些緊張:睡不著覺出來這坐坐。
許康這才想起這幾天趙明亮老是最后一個上床睡覺的,就算是他上了床也會是煩躁地翻來覆去的,常常把床架弄得哐哐響,許康說過他好多次,但他就是沒法靜下來。
\"別著涼了,快回去睡覺吧。\"許康沒多想什么,因為是班副,他便關心地問了句,沒有什么心事吧。趙明亮這時不那么緊張了,\"我能有什么心事呀,班副,老子吃得飽,睡得著。\"
\"那回去吧。\"許康拿到大衣便和趙明亮一起回宿舍了。
許康再次躺在床上時,他卻不再想買什么東西送給林小嫻了,而是在想趙明亮究竟到晾衣棚上干什么。趙明亮又不喜歡抽煙,也不喜歡與別人聊天。
但他始終想不出趙明亮到那去干什么。他靜靜地聽了一下,發(fā)現(xiàn)趙明亮已發(fā)出均勻的呼嚕聲。邪了,今天他睡得倒是很快的嘛。許康也懶得去想趙明亮的事了,他想著林小嫻那張清秀的小臉蛋,還有那日益成熟起來的身體,迷迷糊糊中便睡著了。
第二天也正好是周日,隊里統(tǒng)一安排外出,每班兩名,許康因想東西送給林小嫻便要了一名額。趙明亮也跟著要了一個名額。班長問他外出干什么,他說想買點東西。許康皺了一下眉頭,又買東西,你哪那么多東西要買呀?許康知道趙明亮外出干什么。上次趙明亮跟著他外出,一出門口,趙明亮便拖著他往公園跑,反正公園也不收軍人的門票。進了公園,便找張椅子坐下,兩人一坐下來,趙明亮便不管他了,睜著兩只大眼睛,開始四處看了起來。許康知道他在看那些穿得紅紅綠綠的女孩子。看他那兩只大眼睛便知道了,像個貪婪的雷達一樣四處搜索著,一碰到長得苗條的,漂亮一點的,便會鎖定\"目標\"直至\"目標\"消失才會收回來,接著搜索下一個。許康有些反感,但他也不會說趙明亮,因為他也在悄悄地看。只不過他不是那么囂張罷了。
但今天不行,今天許康有事,于是許康便對趙明亮說:\"我今天可沒有時間陪你,你自己去吧。\"趙明亮才不會放過任何一次外出的機會呢,無所謂,他毫不在意地說。
許康走遍了大街小巷,最后在一個叫\(zhòng)"綠夢精品屋\"的小店里買到了一個由子彈殼做成的風鈴。風鈴在微風中,那些大小不一的子彈殼相互碰撞發(fā)出叮叮咚咚的響聲,特別的悅耳。許康第一眼看到這個風鈴時,便喜歡上了它。他覺得這個風鈴做得真是妙極了。子彈殼、風鈴,兩個一剛一柔的東西把軍人這兩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溫柔加剛強便是軍人真正的性格。
許康買這個子彈殼風鈴的靈感來自于他走出門口時看到的那兩個英姿颯爽的哨兵。他覺得既是軍校的學員,無論做什么事都得有軍人的氣息。
許康買了風鈴后馬上就到郵局寄了出去。寄風鈴時,許康把一封他早寫好了的情書和一張他認為是最瀟灑的相片和風鈴在一起寄了過去。
做完這件事后,許康的心平靜了許多。他又安心地過起了他那天天左轉右轉,方塊加直線緊張而充實的軍校生活來。他不再關心入黨還是沒有入黨的事了,他也不再想趙明亮為什么老是那晚睡覺了。他覺得那與自己無關。心情的平靜便等于生活的平靜。許康這么認為的。
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月,這幾天,許康忽然發(fā)現(xiàn)趙明亮又老是最后一個睡覺。有天他剛上完廁所回來,發(fā)現(xiàn)趙明亮的床上又是空的,這小子到底干什么去了,他心里有些疑惑了,他想起上次在晾衣棚碰見過趙明亮,會不會又在那呢?許康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想要查起趙明亮來。
他輕手輕腳地朝晾衣棚走去,剛走到那,他就發(fā)現(xiàn)里面有個人影,他躡手躡腳地走近一點,一看果然是趙明亮。趙明亮正光著屁股,身體在不停地扭動著,兩只手不知道在擺弄著什么。許康知道他在干什么了,媽的,這個人渣,他低聲地罵了句便悄悄地回去睡覺了。
過了幾天,許康忽然收到了一個來自上海的包裹。他打開一看竟是他買的那個風鈴!還有那封信和那張相片。他沮喪地收了起來,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便把那些東西鎖進了自己的小包柜。
當他失落地從小包房出來時,剛好碰到了值班員。值班員和氣地對他說,許康,你拿上筆記本,到會議室去開黨員會議。入黨了,許康一陣狂喜,他趕緊找了本嶄新的筆記本,一路沖向會議室,剛才的沮喪早已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
晚上,許康沖著大家喊,走,喝酒去,我請客。許達光一聽,高興地蹦了起來,好,好,班副真夠意思。班長彭良卻面有難色地說,不行吧,軍校學員不給喝酒的,會挨×的。王健說我們定量就行了嘛,不讓隊長看出來。朱孝平也說是嘛,再說班副入黨了,也該請客請客了。趙明亮也附和道,是,是,好久才這么一次,改善,改善伙食嘛。較不過大家,班長彭良也只好答應了。
到了校內的小酒店,他們要了一個小包房。上了酒菜,他們不分頭尾地喝了起來。
喝著喝著,許康忽然地想起了什么,心里憋得慌。他便神經地吼了一聲,嚇了彭良他們一跳,你有病呀,朱孝平莫明地看著他。來,既然來了,我們喝個夠,許康忽然地把袖子一卷,喊道:小姐,再來一扎。趙明亮是個酒迷,他一看到班副來勁了,他也亂喊,好,來,來我們喝個夠。這時彭良不知怎的,也跟著喝,好,喝,喝。大家看到班長都入戲了,也便都來勁了。喝,喝。又是一番天昏地暗地喝了起來。
喝了一陣子,許康有些喝不下了,他便看著彭良和許達光喊著酒令,只是紅著眼睛在傻傻地笑。這時,趙明亮忽然地喊了起來,媽的,來干,老子以后他媽的一定討十個老婆,操個夠。朱孝平說,討個屁,你別忘了這里是和尚廟。王健也跟著打擊他,對對,等到你出去,人家女孩子早已成了老太婆了,再說,誰想要你這個老和尚呀。趙明亮紅著眼說,我不管,以后,我什么的都要。
大家一陣爆笑。許康又想起了什么,他晃了幾步走到趙明亮跟前,說,來,兄弟干一杯,別理那些女人,女人都不是好東西。趙明亮看著許康迷蒙的雙眼,什么意思?他不解地問。別管什么意思,來,干。好,干。一飲而盡。
從小酒店里出來,已是滿天繁星了,他們談不上誰挽著誰了,一任腳步的趔趄,晃晃悠悠。經過一片小樹林時,唱歌呀,你們。許康咕嘟著。許康知道一走出這片樹林,他們得打起精神,排好隊,按照隊列動作要求,正正規(guī)規(guī)地走了。
\"當兵的沒有錢,有錢的不當兵,……\"許康帶頭吼了起來。彭良他們一看他是這么的動情,也便都跟著歇嘶底里地吼了起來。
沙啞的聲音,像一把銳利的尖刀,劃破了這壓抑的黑暗,沖出了那片幽暗的樹林,竄入了那高高的無月星空……
作者簡介:
許偉慶,男,19歲,生于海南--經濟特區(qū),特區(qū)沒有帶給我什么更多的好的東西(可能是我現(xiàn)在沒有感覺到),但特區(qū)的開放,使我過早地看到了許多怪異的現(xiàn)象?,F(xiàn)就讀于桂林陸軍學院。生活緊張而充實,平靜而不平庸。自我感覺良好。
責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