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榕
馬戲團來了!馬戲團來了!
這個兒時的喜悅,至今仍帶給我極大的興趣。
并不是我小時候有很多看馬戲的經(jīng)驗,我甚至數(shù)不出幾個馬戲團的名字來,但是不知何故,每當看到意大利導演費尼尼那總是有馬戲團入城的電影,就會覺得十分親切,好像那小丑奔前,大象壓陣的空前熱鬧,也是自己童年的一個舊夢。
看過一套很特別的西班牙影片,還是由意大利名演員馬斯特爾尼主演的。演的是一個備受女士歡迎的準王老五,但是他偏迷戀上一個身高三尺的侏儒??嗫嘧非?,經(jīng)過千般阻攔,最后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丈母娘卻對女婿提出警告:提防馬戲團!
男人聽得莫名其妙,為何要提防馬戲團?
原來,馬戲團一入城,他的妻子就不能再安于室,撇下神仙伴侶,跟隨馬戲團走了。
馬戲團不止是侏儒心之所屬,對所有的人,都具有獨特的魔力。
盡在不言中
在香港工作,越做越忙,頭腦越做越麻木,甚至提不起興趣作樂。但是,聽到馬戲團來了,就忍不住雀躍。
左手拿著爆米花,右手拿著可樂,平時小心飲食的約束全部破戒。正當滿口爆米花之時,突然手中的食物離手而去,一個衣著古怪的老怪物,把我的一包爆米花搶走,一把一把地塞進另一位觀眾的口袋中,最后,把剩下來的半袋爆米花全部送給另一個陌生人。
我心想,算了,反正也吃夠了,誰知那老實人拿著我的半袋爆米花,鍥而不舍,千方百計把它物歸原主。
我正考慮是否繼續(xù)吃它,突然響聲四起,一個穿短傘裙的妖女,找到一個沒頭發(fā)的觀眾,用塊破布拼命打磨他的光頭,最后,干脆把那個尷尬不堪的面孔,連同光頭一起,蓋入她的裙內(nèi)。
那旁廂,兩個強盜打扮的人,從觀眾中搶走一個孩子,拼命走向遠方。嘩聲、鬧聲、喊聲與笑聲打成一片。
遠處燈光明亮,一個戴著尖鼻子面具的小孩,示意一位青年觀眾站立,然后雙手舉起,在他不注意時,突然,后面一個裝著大肚皮的怪物把他身上的T恤一把脫掉,拋到臺中,讓赤著上身的男子四處追逐。
鬧哄哄、亂糟糟,所有不禮貌或不可為的事,或者一直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都一宗宗地在你身旁或身上出現(xiàn)。
超越國界,超脫語言,一切盡在不言中。
也許這就是馬戲團的威力,一種嘉年華會的節(jié)日氣氛,把我們埋藏已久的頑皮和惡作劇的心態(tài)釋放。
沒有大不了
SaltimBanco,就是節(jié)日的意思,這個來自蒙特利爾的杜索麗馬戲團,我很多年前就在加拿大看過。這是一個沒有動物的馬戲團,卻是那樣地充滿想像力。這次久別重逢,已經(jīng)是面目全非,加上太多特技表演,反而失去那種原有的浪漫與調(diào)皮,那種極端。
但是馬戲團終歸是馬戲團,坐在大帳幕中,最難得的是百念不思,也懶得花精神多加批評。就是買了一大棒粉色的棉花糖,吃得一鼻子甜膩膩的糖漿,還可以伸長舌頭舔去。
對我來說,除了上理發(fā)店外,馬戲團是最好的心理治療。
理發(fā)有一種靜心的功效,剪斷三千煩惱絲,人也輕松起來。最可惡的是碰上向你查根問底的理發(fā)師,不斷地侵占你的寧靜。
馬戲團卻是越吵越好,越眼花繚亂越妙,越缺乏邏輯越引人!
上馬戲團是一種玩,而且要玩得夠傻。
最近見到幾個有小朋友的家庭,父母親都埋怨孩子難教。仔細觀察,發(fā)覺這些孩子其實很正常。頑皮是孩子的特性,反而是百務(wù)纏身或關(guān)系緊張的父母,往往很自然地就要求孩子要步步循規(guī),不要給自己制造麻煩。
與其帶著孩子四處尋找輔導,不如全家一起上馬戲團。
全家人口張目呆地把心系在走鋼絲上的雙足上,或隨時會從天跌下的空中飛人,都會讓你緊張得不能喘氣。
然后盡情地歡笑,喊出心中所有的怨氣。
你就會發(fā)覺,做人其實很簡單,完全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