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之岳編譯

1924年6月6，日，英國登山運動員喬治·雷?！ゑR洛里和安德魯·艾爾威尼攜帶著用于高山實驗的氧氣瓶，從建立在珠穆朗瑪峰東北坡的第4號營地開發(fā)，兩天后，兩人消失在一片云霧之中。他們是不是人類有史以來首次登上珠穆朗瑪峰的人呢?身為登山先驅的馬洛里的遺體在被冰雪掩埋了75年后已經被人們發(fā)現(xiàn)，由此似可得出部分答案。但仍有許多難解之謎。被埋在珠穆朗瑪峰的雪谷中。等待著2l世紀的探險者前去索解……

1999年4月，我們這支“遠征探險搜索隊”開始攀登珠穆朗瑪峰，目的仍是尋找當年馬洛里和艾爾威尼命運的線索。這兩位英國登山先驅于1924年6月8日失蹤，此后的70多年中，曾有兩次關于他們命運的消息：1933年，一支英國遠征探險隊在珠穆朗瑪峰半山腰曾經發(fā)現(xiàn)過一把破冰斧，上面有一些標記，證明這把斧頭的主人是艾爾威尼；1975年5月，一位名叫王紅寶(音譯)的中國登山運動員曾經在距離這把破冰斧不遠的下坡處發(fā)現(xiàn)一具風干的尸體，據(jù)他當年描述，那具尸體“樣子像英國人”。

我們結束雪線下沿的尋找后，穿著沉重的登山釘子靴，向山坡的更高處攀登。5月1日早晨，我們到達珠穆朗瑪峰的東北坡，這里海拔8230米，氣溫在華氏0度左右，由于陽光普照，人的感覺比實際氣溫要暖和一些。我們前面聳立著陡峭的冰壁，它貼在巖層不太牢固的石壁上，隨時都有可能崩塌下來。就在我打量著這堵冰壁的時候，附近雪地上一塊色調與周圍冰雪格外不同的東西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東西從顏色上看像塊不規(guī)則的大理石。根據(jù)以往屢次在雪山冰峰探險的經驗，我馬上意識到那是一具人的尸體。我走過去漸漸看清那被時光漂白的皮膚，釘著粗頭登山釘?shù)难プ樱巧綄Ｓ玫木幙椑K，這一切都證實了我瞬間的想法。

在這高海拔地帶，到處是刺眼的冰雪，眼前的景象讓人覺得很像是一個夢。走近后，我一時尚無法斷定雪地上的尸體到底是什么人。我挨著尸體坐下，仔細查看了他身上穿著的已經開了線的毛衣下擺，和早已辨不出原色的防寒棉茄克。這人的臉朝向前上方山頂，雙臂向外伸得很開，像是要努力抓住什么東西來阻止身體的下滑。他的左腿彎曲地交叉在右腿上，右腿踝關節(jié)與膝關節(jié)之間折斷了。冥冥之中，我預感到我已經找到了這次大家要找的兩位登山先驅中的一位。

探險搜索隊十幾位成員隨身都攜帶的了無線電話機，彼此隨時可以保持聯(lián)絡，并有約定好的聯(lián)絡用語。我馬上通過話機向杰克·諾頓、迪夫·哈恩、安迪·波里茲和提普·里查茲等人發(fā)出了這樣的信號：“發(fā)現(xiàn)一個腳穿釘子登山靴的遺體，需馬上確定其身份?！贝藭r，他們都在海拔比我高得多的山坡上搜索。杰克看到我發(fā)出的“釘子登山靴”信息后，立即在高處向我揮手，似乎是怕我看不到，他朝我站立的位置揮了好一會。隨后其他幾位也都爭相跟我聯(lián)絡，他們?yōu)檫@個發(fā)現(xiàn)感到高興。

不久之后，探險搜索隊的所有成員都從上面的山坡上下來，大家一起聚到了這具尸體躺著的地方。

“他已經結結實實地跟巖石凍到了一塊，”杰克細心查看了后說。他和提普·里查茲手執(zhí)破冰斧，小心翼翼地砍削著尸體下的冰凍層，試圖把尸體與山體分離開。但以忙了半天，地上的遺體還是無法翻過身來。

情急之下，他倆先用斧頭把尸體身上上衣的領子砍了下來，杰克把上面的標簽找出來給大家看，我們看到衣領上繡著“G·MALLORY”字樣，的確是馬洛里!

接著，杰克從尸體下面的口袋里又找出了一付太陽鏡和一方手帕，手帕上也繡著由“G·L·M”3個大寫字母組成的文字圖案。在尸體右臂下，杰克找到高度測量儀、一付剪刀和一把小刀，在他心臟處的柯達相機袋中，杰克還翻出了家人寄給馬洛里先生的一沓信。

稍后，我們用石塊把尸體蓋了起來，安迪誦讀了一篇盎格魯·薩克遜人葬禮上用的安魂曲，大家離開了馬洛里，讓他重歸于一片安靜之中。

這天上午，在1個多小時的尋找過程中，我在珠穆朗瑪峰東北坡共發(fā)現(xiàn)了3具尸體，它們相距距離都比較遠。這些獻身于登山事業(yè)的英雄們的遺體都怪誕地扭曲著，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他們在無情的雪崩中，都曾經承受過劇烈而痛苦的滑跌過程。由于時間已過去了十幾年，他們身上的衣服早已褪色。他們的靈魂也已升入雪山之上的藍天。在同一天，我的伙伴還在海拔 8535米的高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舊帳篷和一個氧氣瓶，據(jù)推算，可能是 1933年，一支英國遠征登山隊留下來的。氧氣瓶則是兩位登山遇難者的遺物。

但是，我們在考證馬洛里是不是第一個登上珠穆朗瑪峰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許多使人覺得奇怪的疑點。比如，他手上沒戴手套，也沒發(fā)現(xiàn)他曾帶在身上的袋式柯達相機，更沒找到可以斷定馬洛里是世界上第一個登上珠穆朗瑪峰的有力證據(jù)。我本人循著他攀登過的路線。一直走到他遇難的位置，從沿途見到的情況看，我覺得馬洛里不大可能是第一個登上珠穆朗瑪峰的人。

(一)這條登山路線非常難行。馬洛里和艾爾威尼當年攀登到珠峰的第二級，即位于海拔8626米高度的那道27米高的石壁時，他們曾被其他登山運動員見到過。就在發(fā)現(xiàn)馬洛里遺體兩星期后，我沒有利用前人曾于1975年立在石壁上的登山梯，有意憑著個人能力試著攀登了一次，并希望能檢驗到馬洛里當年攀登艱難的嘗試。我發(fā)現(xiàn)即使用上釘子登山靴和現(xiàn)代的巖石攀援工具，難度也相當大。馬洛里和艾爾威尼只是用繩索把身體捆起來，如果沒用可以固定到巖石上的鐵錨、防滑鏈和更先進的登山工具，他們根本不可能抵達珠峰的第二級。

(二)馬洛里和艾爾威尼沒有鐵錨、鐵鏈之類的支持物，若再沒有釘子靴為登山提供保險系數(shù)，沒有纜繩固定到上方供他們上下攀援，馬洛里和艾爾威尼如果不出事，那他們真是超人了。他們帶的氧氣瓶非常重，很容易面朝下跌倒；另外，山上缺乏合適的食物和飲水，這些都會影響他們的攀登速度，同時也增加了失誤的機會。

(三)在冰雪刺眼的山上，人常常會失去時間概念。馬洛里和艾爾威尼常常在天色很晚時仍在攀登，如果他們在天晚時來到這一帶山坡，將不得不在露天宿營，度過極其寒冷的夜晚。但馬洛里的鼻子和手指并沒有被凍腫，或者被凍得改變顏色，這一切表明他們死去的時間不會是在寒冷的夜晚。我覺得馬洛里丟失的那雙手套是個關鍵的線索，如果能在珠峰的第一級之上找到手套，那便說明馬洛里是在下山時為了用手抓好石壁，把手套脫掉了。我猜想，他很可能是從向峰頂攀登的半坡上滑了下來，把艾爾威尼也從一個突出的巖壁上拖了下來。當時連在馬洛里手腕上的纜繩很可能被石壁割斷了，使他的身體失去控制，迅速滑向雪線下面，由于慣性，一直滑到了我發(fā)現(xiàn)他遺體的地方。

當然，即使當時真的是這樣——兩人在即將登上峰頂時功敗垂成，我對馬洛里和艾爾威尼的崇敬之情也絲毫不會減少。作為登山運動的先驅，他們于20世紀20年代在珠穆朗瑪峰東北坡走過的這條線路，至今仍是整個珠峰北坡被人走得最多的一條登山路線。對他們倆人來說，在當時的物質條件下能登上這樣一個高度，的確是個令人震驚的奇跡。作為登山英雄，他們都毫無疑義地在這個世界最高的山峰上留下了自己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