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夏天,蟬鳴裹挾著熱浪在黃土高原上肆虐,因高家堡水文站駐站工作的需要,我不得不將兩個孩子帶在身邊。原本擔心枯燥的駐站生活讓孩子感到乏味,卻未曾想,整個漫長的暑假里,每日黃昏都成了時光饋贈的珍貴禮物,在黃河畔鋪展成一幅幅溫柔的畫卷。
當夕陽斜倚在黃土高原那起伏的脊梁上時,仿佛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我與孩子總會手牽著手,踩著還帶著白日余溫的石子路,慢悠悠地走向河灘。遠處的山巒被染成深淺不一的橘紅色,與天際的晚霞融為一體。金色的余暉傾瀉而下,灑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頓時泛起萬千碎金,粼粼波光像被揉碎的星辰,在水面跳躍閃爍,又似無數(shù)顆流動的寶石,隨著水波輕輕搖晃。
姐姐的眼睛亮得像藏著小太陽,一看到河灘,便迫不及待地率先掙脫我的手,朝著河灘飛奔而去,清脆的笑聲回蕩在河面上。妹妹則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肉嘟嘟的小臉上滿是急切,發(fā)梢沾著絢麗的晚霞,隨著奔跑的節(jié)奏歡快地晃蕩,像極了躍出水面的銀魚。她們踩過被河水沖刷得圓潤的鵝卵石,驚起幾只在淺灘覓食的鳥兒,撲棱棱地飛向遠處的蘆葦叢。
濕潤的河灘在腳下柔軟凹陷,姐妹倆追逐著彼此的影子,在沙地上留下蜿蜒曲折的足跡。我隨手折下一根柔韌的柳枝,在平整的沙地上畫下禿尾河的輪廓,勾勒出它曲折的河道和流經(jīng)的村莊。姐姐湊過來,認真地添上船帆,還細心地在岸邊標注出水文站那小小的房子,甚至用小石子在房子旁邊擺出幾棵歪歪扭扭的樹。妹妹也不甘示弱,用手指在河里沾了些水,灑在沙地上,說是給河流注入“新的水源”。我們的笑聲循著畫筆的起落,隨著河風(fēng)的吹拂,輕輕落在沙沙作響的蘆葦叢里,驚起了藏在其中的幾只螞蚱,蹦蹦跳跳地鉆進了更深的草叢。
跑累了、畫乏了,我們便并排坐在被曬得溫?zé)岬暮訛┥希o靜地注視著黃河水。河水裹挾著泥沙,奔騰不息,偶爾有幾片枯黃的樹葉順流而下,打著旋兒,像是在跳一支孤獨的舞。我將水文人的故事講給孩子聽—那些在暴風(fēng)雨中,為了獲取準確的水位數(shù)據(jù),任憑雨水打在臉上的堅定身影;那些在洪峰過境時,徹夜不眠,眼睛緊緊盯著監(jiān)測儀器,生怕錯過任何一個數(shù)據(jù)變化的專注神情;還有那些鐫刻在測流儀上的歲月痕跡,每一道劃痕都訴說著水文人的堅守與奉獻。
河風(fēng)帶著濕潤的水汽拂過耳畔,帶來絲絲涼意,還夾雜著河水特有的腥甜氣息。遠處的河水正馱著落日緩緩西沉,天空的顏色由橘紅漸漸變成深紫,為姐妹倆的臉頰鍍上蜜糖色的光暈。她們托腮聆聽,在夕陽下投下長長的影子,與身后翻涌的金色浪濤、岸邊搖曳的蘆葦,以及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山巒,共同定格成一幅永不褪色的畫面。這也讓我更加深刻地體會到,水文工作雖然辛苦,卻充滿了意義,此刻的溫馨時光,更是千金不換的珍貴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