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天
生于1991年,英國杜倫大學文學博士。曾參加第八屆星星大學生詩歌夏令營、第六屆長三角新青年詩會,入選浙江省第十一批“新荷計劃”人才庫。有作品發(fā)表在《星星》《詩歌月刊》《江南詩》等刊物?,F(xiàn)居杭州,任教于。
最后的歡宴
讀杜甫《與李十二白同尋范十隱居》那年見到的李十二,已翻過理想的巔峰贈別的詩里,四聯(lián)有三聯(lián)都提到酒杜二很快就要躇滿志地進京去參加那場所有人都落選的考試
他們在秋日閑逛、迷路,一個年過不惑一個而立出頭,喝醉了就睡同一床被子醒來想到一個有趣的人,就去找他那是他們一起做過的最后一件事
閑談如自由的鳥雀,閑坐如山石,對飲 如梅花鹿飲山溪,山果野蔬讓靈魂安飽 像回到上古時期,又像提前實現(xiàn)歸隱
直到暮色喚醒人間的搗衣聲,催他們從樸素的永恒起身,走回崎嶇的時間之路:一個消失于李白中,一個深陷到杜甫里
讀雪萊
你還是那么不吐不快,一開口 就要把話說完,趕在舌頭冷卻之前 把愛恨逼上語言的末路,至于對錯 他們爭到天荒地老,也說不清楚
等不到命運水落石出,你用詩去翻越阻隔人類的山海,紛紛的意象飄動為了驗證手心的西風,是否來自創(chuàng)世那天,虛空中一個動人的念頭
再用高燒不止的青春,追了匆匆一生的自由,滿地詩稿成灰,飛出一只云雀在云間搜尋那道聽途說的理想國柏拉圖倚著王座,冷眼看著你高歌
你死后這幾百年,那些意象紛紛飄落有時像雪,有時像火,有時像天國的秘信
圖書管理員十四行
他似乎永遠坐在一副厚厚的眼鏡后面那天我們偶然對視,都欲言又止
我手里是沒讀完的書,他小心而熟練地接過去,點點頭,似乎在聽它說話
我常去的那個位子還是空著,在角落每次去都像剛剛有人擦過附近的舊書書名典雅,題字透著古意修補的痕跡也老了,留下金繕般的紋理我上回借走了其中一冊孤本,想到他每天路過那里,對著書架上的豁口像虔誠的老僧,面對空空的蓮臺他舉起那泛黃的一冊,小心而熟練地補上豁口,仿佛那是一塊補天的石擋住了我看不見的風雨
落地醒十四行
也難怪,他的生命從孕育開始就處在一種漂浮和游蕩的狀態(tài)中呱呱墜地,他先落到堅硬的手術(shù)臺上,像擱淺的小海豚他喜歡泡澡、搖籃曲和晃動的光影仿佛他成形中的意識,率先抓住了事物間海浪般的節(jié)奏。他討厭平直的床、固定的睡眠時間和靜坐于是我任由他無理取鬧,趴上我聳動的肩胛骨,像一個小小海員練習遠眺,我負責漂浮和游蕩他長得很快。我抱著他,像一艘帆船試圖去抱一片越來越寬的海他終將把我停泊在他人生的岸邊
車里的蜘蛛
一開出車庫,整個前窗玻璃上閃耀著一張全新的蜘蛛網(wǎng)它是否徹夜未眠、對未來充滿希望以為發(fā)現(xiàn)了獨屬于它的殖民地?
很遺憾,這里只有塑料的平原玻璃的天穹、空調(diào)的大氣它站在變動莫測的方向盤上面對一位剛熬完夜、急著上班的神黎明的露水、歡飛的蟲蛾潮濕的地氣和夾著陽光的風不屬于這里。我沒有錯,它也沒有車停后,我把它送進路旁的花草像命運目送受到它眷顧的人天很藍,連我也感到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