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春日的滋養(yǎng),河岸邊的楊柳抽出的枝條越發(fā)茂盛。夏日到來,陽光像融化的金箔點在河面,調(diào)皮的魚兒吐著泡泡戲弄著光。柳樹下坐著個垂釣的老翁,草帽檐壓得低低的,粗糙的手指搭在竹制釣竿上,不知坐了多久,瞇著眼好似在打盹。忽然釣竿往下一墜,老翁手腕一抖,線繃得筆直,竿彎成張弓,竿梢在水里劃出個圈兒,河面炸開水花,魚尾將“金箔”盡數(shù)拍散,等把魚拽到跟前,銀灰的身子帶著黑斑,原來是尾肥碩的鱸魚,看來今晚又可以大飽口福了。
江上漁者
[宋]"范仲淹
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里
寫《江上漁者》時,范仲淹正在蘇州一帶治理水患,偶然看見江中有一葉小舟在風浪里若隱若現(xiàn)。不像垂釣的老翁在柳樹下坐著愜意悠閑,舟中的漁人穿梭于波峰浪谷,小船隨時有傾覆之險。再艱辛也沒關(guān)系,只要捕到鱸魚就好,這是漁人最樸素的愿望,畢竟鱸魚膾炙人口的鮮美不愁賣。范仲淹感慨之余便創(chuàng)作了這首小詩。
莼鱸之思
江南人對鱸魚的喜愛可謂由來已久。鱸魚的最佳品嘗期較長,夏季食用鮮嫩,秋季食用肥美。西晉時期,有位吳郡吳縣(今江蘇蘇州)的文人就偏愛秋日鱸魚。他名叫張翰,性格曠達,才華橫溢,在洛陽為官。據(jù)《晉書·張翰傳》記載,某年秋天,洛陽城內(nèi)秋風乍起,莼菜羹、
鱸魚膾的味道似乎被卷到了他的面前,叩醒了他蟄伏的鄉(xiāng)愁,于是他擲筆長嘆:“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shù)千里以要名爵?”然后毅然辭官,駕馬歸鄉(xiāng)。
耐人尋味的是,張翰歸鄉(xiāng)后第二年,“八王之亂”的陰霾便籠罩了洛陽城。這到底是文人洞察時局的急流勇退,還是滑嫩莼羹、鮮美鱸
魚的召喚,也就不得而知了。不過莼菜、鱸魚的美味實打?qū)嵰隋谙?,成了被反復吟詠的文化意象?/p>
人不識°且笑煮、鱸魚趁著莼絲碧 清·納蘭性德《摸魚兒·送座主德清蔡先生》
相傳隋煬帝巡幸江南時,也曾被鱸魚膾的鮮美滋味征服。雪白魚片浸在金燦燦的腌料里,魚肉潔白如玉,料(古代一種蘸魚片或者其他食物的調(diào)料)色澤金黃,他當場連聲贊道:“金玉膾!”從此,“鱸魚膾搖身一變,便擁有了這個富貴名。這道菜有各種用不同料的做法,但都用鱸魚作主料,尤其必用黃色佐料,畢竟要擔得起“金”字嘛!
為了討好隋煬帝,吳郡官員投其所好,特意將鱸魚制成干膾,加入進獻的貢品名列中。吃時將干膾用清水泡開,再用白布包著擠干水分,往盤子里一抖散,就能營造
出鱸魚剛離水的新鮮效果。再拿香柔花葉切作細絲拌進去,簪上兩朵香柔花穗,口味也堪比現(xiàn)做的“金玉膾”。
所幸鱸魚是尋常人家也能釣來食用的美味,雖然李白和趙孟頫一個傲嬌地說“此行不為鱸魚,自愛名山入剡中”,一個豪言“盟鷗,傲王侯,管甚鱸魚不上鉤”,但更多的詩人還是坦言對鱸魚的喜愛。
春酒香熟鱸魚美’誰同醉?纜卻扁舟篷底睡 五代十國·李珣《南鄉(xiāng)子·云帶雨》好是日斜風定后,半江紅樹賣鱸魚 清·王士禎《真州絕句》A
若是在江南,何不鍍到臨河的店家,要一尾鮮香鱸魚,也嘗嘗青花瓷盤里臥著的銀鱗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