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jié)的前一天,去探望母親。擦拭墓碑時,意外發(fā)現鳥糞的痕跡——鳥兒曾來過,瞬間點亮了我暗淡的心情。
當詩人海桑發(fā)現燕子把鳥糞撒在自己的衣領上時,感嘆道:“何其幸哉!又一個春天來了?!倍以诓恋豇B糞時,也不禁感嘆:何其幸哉,小鳥來探望過母親,它一定是來給母親唱歌的。
母親生前最愛聽鳥兒鳴叫。她常坐在灑滿陽光的陽臺上,傾聽著從窗外樹叢間傳來的鳥鳴。“叫得可真熱鬧?。 兵B兒們仿佛是母親的小朋友,它們嘰嘰喳喳嚶嚶啾啾,鳴春、報喜、話家常,陪伴行動不便的母親一起過春天。
母親喜歡用“百靈鳥”形容她欣賞的歌手徐小鳳。母親去世后,我也開始聽徐小鳳的歌,從她早期的《小鳥唱出了黎明》里,我找到了母親喜歡徐小鳳的原因:歌曲中唱出“大自然好風光”,更唱出母親對遠方的向往,“我悄悄向前走,走向有趣的地方”……
到底是哪位林中歌手來為母親獻歌呢?可能是麻雀。作家葦岸曾形容麻雀的啼鳴“如孩子騎在父親的肩上高聲喊叫,這聲音蘊含著依賴、信任、幸福和安全感”。記得兒時,每當結束備課的父親休息時,會輪流將姐姐和我抱上膝蓋“騎大馬”,勞累了一天的母親,便停下手中的活計,望著我們微笑……被北方人喚作“家雀兒”的麻雀,是為母親啼唱那首《家,甜蜜的家》吧?
也可能是燕子。很多年前,母親抱著還在牙牙學語的小外孫,一字一句地教他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 ”從學會哼唱人生的第一支歌,到蹣跚學步,到展翅高飛,被姥姥帶大的小孩一生感念親恩,他會托燕子用歌聲告訴姥姥,有姥姥在的春天最美麗。
我不識鳥,只知道每年三四月的時候,在北方林地鳴唱的鳥有喜鵲、沼澤山雀、黃雀、朱雀等,無論是哪一只鳥來過,我都相信它們定以清脆婉轉的歌喉,小唱了一曲動聽的《春之歌》,將春天的訊息報告給母親。
從墓園開車回家,降下車庫門時,忽然聽到一陣喧鬧。四下尋找,原來隔壁車庫口懸掛著一排鳥籠。癡癡地聽著籠中黃鳥的啼鳴,我在心里祈愿:鳥兒,請轉告你的同伴,常去陪陪我的母親,請將徐小鳳的 “新的希望又從遠方升起/我將每日懷念你”唱給母親聽。
宋代詞人吳文英寫過“最愁人,啼鳥清明,葉底青圓”的詞句,我卻覺得清明啼鳥不愁人,它在以鳴叫播種:將回憶的種子播撒在聞者心底,傾聽愈多,思念愈生生不息。
(編輯·謝奇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