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嶺南明清宗祠的“民族性”

（一）嶺南明清宗祠的起源與發(fā)展

嶺南宗祠文化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宋時期。南宋時期，中原動亂，大批中原人士為躲避戰(zhàn)亂開始向南遷移，嶺南地區(qū)的廣東南雄珠璣巷是南遷的主要落腳點。南遷人口不斷繁衍，直至聚居地人口飽和，其子孫開始往廣府與珠三角地區(qū)遷徙[。其不僅是中原人口的南遷，同時還包含中原的民族文化與生活習俗的南遷，在中原南遷文化與嶺南土著文化的交融下，形成移民地區(qū)所獨屬的“移民社會”。嶺南的宗祠文化便由此緣起，經過數(shù)代子孫后裔的延續(xù)發(fā)展，使南遷移民帶去的宗祠文化逐漸替代并成為嶺南的土著文化，文化融合后所誕生的宗祠極具地方特色。

宋元時期嶺南地區(qū)的宗祠發(fā)展相對中原較慢，明代開始才有所起步，直至清代最為繁盛。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嶺南地區(qū)登記最早的祠堂建筑始于元代，數(shù)量甚少，但是現(xiàn)今并無實物可以證明其始建于元代，可證實的嶺南宗祠集中在明清時期，明代約為五百座，清代約為六千座[2]。保留至今，部分仍作為宗族的事務場所或活動空間在使用，而大多數(shù)早已破損不堪，或失去了作為宗族文化空間而存在的意義。

（二）嶺南明清宗祠的文化符號

文化符號是可感官的形式與不可感官的象征意義的結合體，它承載著民族的記憶、情感與觀念[3]。中原人士遷徙至嶺南地區(qū)后，經過先人的努力，開宗立派，開墾農田，穩(wěn)固居所，世代繁衍，逐漸形成一個具有相同文化思想、生活習俗、道德觀念的穩(wěn)定社會。宗族在此社會環(huán)境下長期發(fā)展，以地理、血緣、經濟、文化為基礎，形成了嶺南地區(qū)特有的民族文化符號。宗祠是宗族意志的建筑形態(tài)，所以，嶺南宗祠是嶺南宗族文化符號的建筑載體。

從地理環(huán)境的角度看，嶺南地處五嶺以南，呈背靠五嶺，面臨大海的地理格局。嶺南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夏熱冬暖，全年降雨量較多，致使環(huán)境空氣濕熱，因其環(huán)境使得嶺南宗祠建筑更具通風、排雨、防潮等地方建筑文化風格。從血緣角度看，嶺南宗族是以血緣為紐帶組成的社會群體，其成員無論年齡長幼、世系遠近，都淌著同一祖先的“血液”?？梢哉f，宗族是以血緣關系聚居的家族，而宗祠則是宗族聚集的“家”。從經濟角度看，中國古代的嶺南宗族以農業(yè)經濟為主，宋元時期嶺南地廣人稀，田多山少，宗族南遷后開墾荒地，興修堤圍，提高糧食的產量，用于儲備和外銷[。明清時期，宗族設祭田，用營收來供宗祠的開銷，甚者設義莊，定期賑濟族眾，形成相互依存的經濟體。從文化的角度看，嶺南宗族因舉家遷徙，居所不定，相較于其他穩(wěn)定地區(qū)的家族更重視宗祠的發(fā)展，一是宗親血脈的延續(xù)，二是便于南遷后開枝散葉的族人尋根問祖。嶺南地區(qū)的明清宗祠在長久的社會發(fā)展過程中，早已從“移民文化”轉變成嶺南土著文化，形成以宗祠為“家”的聚居生活，具備自身的文化符號體系，使嶺南明清宗祠的設計極具民族特點。

二、嶺南明清宗祠之“小家”的宗族生活

嶺南明清宗祠是宗族“家”文化的集合地。明清時期的宗族以家族的方式聚居于某地，以家的形式展開一系列宗族活動。因此，可以從宗族“小家”的視角，圍繞宗祠建筑空間保活其所展開的空間生產、祭祀文化、民俗活動等宗族社會生活，分析宗祠建筑空間的布局。

（一）宗祠的建筑構建

宗祠是宗族意志與宗族文化所凝聚的建筑。宗祠是宗族中宗教的、社會的、政治的和經濟的中心，也就是整族整鄉(xiāng)的“集合表象”5]。在嶺南地區(qū)，宗祠受全族人共同供奉，宗族非常重視宗祠的建設，“君子將營宮室，先立祠堂于正寢之東”，族眾想要立家，必先立祠，宗祠建立的重要程度遠遠高于宗族居民自身的房屋。所以，宗祠往往設立在宗族聚居地的重要位置，如佛山市三水區(qū)的大旗頭古村落，其村落布局以宗祠為引領，族眾的房屋遵從其后依次排列，構成以宗祠為重心，廣場、街道、住宅、風水塘等人居環(huán)境組成的村落 （如圖1）。

受地理環(huán)境因素影響，嶺南宗祠的建筑形制多為天井式，即祠中設有一個或多個天井。在炎熱的季節(jié)，宗祠的天井樣式設計，具有良好的散熱效果，利用自然通風降低祠內的溫度；而在雨季，宗祠的人字形屋頂將雨水引入天井，再通過排水系統(tǒng)流出，避免宗祠被淹。天井式宗祠按建筑規(guī)模分為一進一并式、二進一并式、三進二井式、三進一井一庭院式等小型或大型宗祠，不同規(guī)模大小的宗祠類型決定了占地面積與宗祠等級。三進二井式宗祠在嶺南地區(qū)較為常見，建筑整體形成“日”字形布局，中軸對稱，三進依次為山門、享堂、寢堂，山門與享堂、享堂與寢堂之間各有一天井，祠中兩側還設有連廊，由此構建一個完整的圍合空間。位于享堂正后方的寢堂，用于放祭祀祖先的神牌，是安置祖先神魂的“家”，換言之，也就是全宗全族所信仰的“家”。

（二）宗祠的空間生產

空間生產即以宗祠建筑空間為媒介，進行的所有生產活動。即宗祠建筑空間不是物理的、空洞的、既定的自然條件產物，而是人們在生產實踐活動中生成的政治、經濟、文化、生活等交往空間[，其既是宗族的生產空間，也是宗族的社會空間。中國古代社會的經濟主體是自然經濟，農業(yè)是民眾收入的大頭部分，嶺南地區(qū)的宗族也是如此，宗族擁有自己的田產，其是宗族的主要經濟來源。

宋元時期，嶺南屬于未開發(fā)區(qū)域，中原宗族南遷至此便開始墾荒，其帶去了優(yōu)良的農作物種子與先進的農耕技術，開始大展身手。明清時期，因國家推行墾荒政策，此時期嶺南宗族的田產迅猛擴展，為嶺南明清宗祠的建設與發(fā)展提供了強有力的經濟支持。宗族田產的擴張，相應的宗族經濟也得到增長，由全宗全族所供奉的宗祠也隨之繁盛。《朱子家禮》中記載：“初立祠堂，則計見田。每龕取其二十之一為祭田，親盡則以為墓田，后凡正位、附者，皆放此?！盵8128宗族劃出宗族田產的 ¹/₂₀ 為祭祀一世神龕，及至五世，即取宗族田產的 ¹/₄ 作為“祭田”，維持宗祠的建設與日常開銷。可以看出，嶺南明清宗祠的空間建設與宗族的空間生產完全掛鉤，所以，嶺南明清宗祠的空間規(guī)模與繁華程度，直接體現(xiàn)了宗族的生產力與經濟狀況。

（三）宗祠的祭祖風俗

嶺南民間宗祠最早出現(xiàn)在明清時期，但是祭祀文化最早可以追溯到原始氏族社會，由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產生的原始祭祀行為?！墩f文解字》中對“祠”的解釋為“春祭曰祠”9，即宗祠誕生的最主要目的是宗族的祭祀需求。宗祠的設計極其注重風水，古文獻記載“左為陽，陽，吉也；右為陰，陰，喪所尚也?！薄皷|為左，西為右”[0]，日出東方即為陽，日落為西方即為陰，當建筑坐北朝南時，左面即為東，右面則為西。古人認為，建筑坐北朝南，達成陰陽結合以順應天道，能給人帶來吉運，所以，嶺南明清宗祠基本都為坐北朝南或朝東南的朝向。再者，《禮記·郊特牲》認為，人死后“魂氣歸于天，形魄歸于地，故祭，求諸陰陽之義也”[]，當宗祠坐北朝南時，寢堂位于宗祠的最北邊，而神龕又處在寢堂最靠北的位置，是宗祠陰氣最盛的位置，最適合供奉祖先形魄，以提供給祖先最優(yōu)“居所”。

嶺南明清宗祠的祭祀功能除了祭祖的目的外，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為了收族。嶺南明清宗祠的祭祀禮儀受《家禮》的影響較深，按《家禮》中所記載“正至朔望則參”[8]36，“正至朔望”四個字詞都講的是日子，“正”指宗族內發(fā)生喜事而祭祀重要的日子，“至”指夏至日與冬至日，“朔望”指每個月的農歷初一和十五。所以，明清嶺南宗祠的宗族祭祀分為專祭、常祭和大祭三種。每逢大祭之日，全宗全族都必須參與，其次，清明節(jié)、寒食節(jié)、重陽節(jié)等節(jié)日都要先集體供奉先祖，遵行禮節(jié)，事后再分頭各自祭祀。如廣東省清遠市上岳村的宗族認為，宗祠祭祖是全村大事，老幼參加，掃墓必先從祖先墳墓開始，再到各支族先人墳墓，最后才分別各掃各家的墓[12]。嶺南地區(qū)宗祠的祭祖行為，使族眾每逢祭日都需聚集進行祭禮，使族人生活之間產生一定的聯(lián)系。以血緣為紐帶的祭祖活動，潛意識下增強了宗族內容的凝聚力，同時，也以地緣空間維系了宗族相對穩(wěn)定的家族生活。

（四）宗祠的民俗活動

嶺南明清宗祠作為全宗全族的公共空間，是宗族舉辦民俗活動的場所。族人作為宗族的一份子，其人生的許多禮儀活動都在祠堂中進行[3]。享堂連通山門與寢堂，前后天井相接，使享堂空間最大化，最適于家族的群體活動（如圖2）。宗族每次遇到宗族中重大的活動或事物，宗族的核心統(tǒng)領者們都要聚集于享堂中，共同討論解決對策，包括族人一生中眾多的禮儀活動都在宗祠的享堂中進行。宗祠享堂空間的設計，滿足了宗族的祭祀、議事、慶典、聚會等宗族活動的需求。

嶺南宗族的慶典議事、婚喪嫁娶、中舉升官等喜喪之事，均要先告知祖先，再相聚全宗全族。正所謂“一家有吉，百家聚之，合而為親。生相親愛，死相哀痛，有會聚之道，故謂之族”[4]。舊社會下的北山男女婚姻禮儀中，最重要的便是拜堂儀式，其首先要共拜天地及祖先，其次共拜雙方父母，最后才是夫妻對拜，以示天地祖先的重要性。新婚當日，會在宗祠內擺桌設宴，邀請親戚好友，共享喜慶[15]。再者，明清時期，族人中舉高升要先到宗祠告知祖先，以敬孝道，接而再在宗祠中舉辦慶典，邀請全宗全族人共同歡慶，分享喜悅。事后還要將朝廷饋贈的名譽牌匾掛于宗祠中，光宗耀祖，激勵后人，現(xiàn)如今嶺南地區(qū)的少許明清宗祠中仍留掛著先人的名譽牌匾 （如圖3）。從宗祠中進行的民俗活動可見，宗族是以有血緣關系的族為單位，共同處理宗族內務，族眾之間有較強的家族榮譽感。

三、嶺南明清宗祠之“大家”的治理策略

嶺南明清宗祠文化的繁盛發(fā)展，源于國家的政策推廣與宗族的精神需求，是國家與宗族共同催生的產物。所以，宗祠“大家”既可以從國家層面看朝政的治理需求，也可以從宗族層面看宗祠的禮制文化。

（一）國家層面的政治需求

宗祠具有政治功能，是歷史上宗族統(tǒng)治文化的宣傳與實施場所，起著維護中央集權統(tǒng)治的政治功能。從商周時期的分封制與宗法制結合，漢代的孝廉政策，南北朝時期的士族宗族志，唐代的三次官修譜碟以打擊舊士族維護新士族，宋元的科官僚宗族制，到明清的紳衿宗族制[，盡管不同時代與宗族密切相關的制度存在不同，但是都是為了維護君主專政和王朝政權。嶺南地區(qū)位于中國版圖的東南方向，離當時的朝政中心距離較遠，政治波及較弱，“許民間皆得聯(lián)宗立廟”政策的實施，既滿足了嶺南地區(qū)各宗族的祭祀需求，同時也輔助了皇室對偏遠嶺南地區(qū)政治上的管理。民間宗祠的安定發(fā)展得益于明清時期朝廷頒布的紳衿宗族制度，此制度奠定了嶺南宗祠的管理結構與管理制度。明清時期的紳衿既是政府的人員，又是宗族的領導力量，可以說紳衿是政府與宗族的中間人，其擁有政治特權，幫助政府管理組織宗族，使嶺南地區(qū)安定的發(fā)展。

因宗祠在族中的重要性，宗祠建筑的落地常常決定了宗族于某地的扎根，血緣和地緣因素的結合圈定了宗族的生活范圍，使宗族形成了“生于斯、活于斯、死于斯”的聚居社會。清朝時期嶺南地區(qū)社會矛盾加深，不同宗族間經常因生活中發(fā)生的利益矛盾而發(fā)生械斗，輕則受傷，重則亡命，影響了政府對嶺南基層社會的控制，于是政府推行了祠正制，也稱族正制，欲以此來化解嶺南地區(qū)宗族之間的械斗，穩(wěn)固政府的地位。祠正雖受命于朝廷政府，但立命于神圣宗祠，受族眾薦舉而出，維護宗族的公正性，其考察族眾的行為是否符合道德規(guī)范與國家律法，如若族眾做得好，便給與表彰，反之不然。直至清末時期，祠正制因官方地位提高，容易利用宗族鬧事，破壞地方社會治安，使致祠正制一度遭到禁用。馮桂芬在《復宗法議》中認為宗法最為重要，即使并田與封建可以廢除，但是宗法不可廢除，管理宗法者可以輔佐國家教養(yǎng)族眾，彌補政府與宗族之間的間隙[17]。因此，合理有效的宗法制度，對地方宗族的管理政策非常重要，以直接或間接的方式消解嶺南地區(qū)的社會震蕩。

（二）宗族層面的禮制文化

宗祠是宗族禮制文化的實施場所，也是宗族在禮制社會下的生活空間。宗族集體的社會生活主要圍繞宗祠展開。宗祠既是宗族的“生活世界”，又是宗族的“禮制中心”，所以，宗祠的享堂是為宗族禮制文化傳播而設計的建筑空間。每個宗祠都立有祠規(guī)，祠規(guī)主要是禮制社會下催生的產物，以約束族眾的行為與道德規(guī)范。從明代順治年間的“圣諭六言”，到清代康熙年間的“上諭十六條”，都是禮制教化的條例。許多嶺南宗族將完整或部分的“圣諭六言”或“上諭十六條”收錄祠規(guī)中，用來規(guī)制宗族的行為處事。

祠規(guī)也可以稱為族規(guī)，是以個體宗族社會為效應范圍的禮制法規(guī)，全面規(guī)范族眾的日常生活與行為。每逢日期，族中長者會聚集族眾在宗祠中宣講族規(guī)，讓族眾認識了解社會禮制與宗族戒律。在此生活環(huán)境下，族人從小悉知族規(guī)條例，遵守族規(guī)制度，形成嚴律克己的習慣。除宣講外，宗族在建祠之初會將祠規(guī)撰刻牌匾上置入宗祠中，以便時刻警醒族眾。如廣州市番禺區(qū)的何氏大宗祠，又被稱為“留耕堂”，其祠中掛有“忠孝傳家”“陰德遠從宗祖種；心田留與子孫耕”“敦篤祖業(yè)，力行古禮，勵志讀書，洞究經籍，置身躬耕，謹身持戒，以禮儀教善，以貞忠自勵，以先世宦業(yè)相傳，后人廢繼為恥”等規(guī)訓。此外，何氏大宗祠將清朝康熙十八年頒布的十六條“圣諭”作為宗族禮制條例，清末民初期間，何氏宗族的祠正為人刻薄，霸耕族田，強奪族產，激起眾憤，于是族眾就以“圣諭”中的“篤宗族以昭雍睦”和“訓子弟以禁非為”將其縛于宗祠前實施族罰，以懲戒其違反族例。由此看來，嶺南宗祠是宗族禮制思想的傳播空間與宗族禮制制度執(zhí)行的場所。

四、民族文化泛化背景下的嶺南明清宗祠

宗祠作為封建社會產物，隨著清王朝的滅亡，封建統(tǒng)治的結束，宗祠文化也相應的受到沖擊。新中國成立至今，宗祠文化經過不同時期的社會文化影響，受到過不同的對待。在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浪潮下，宗祠建筑逐漸受到大眾的關注，有所復興。但是，在民族文化泛化的背景下，嶺南明清宗祠的現(xiàn)代發(fā)展呈現(xiàn)出不同的方向。

（一）宗祠建筑的文化消退

宗祠建筑作為封建體制文化下的產物，當封建統(tǒng)治王朝逐漸走向滅亡時，宗祠建筑文化也開始受到瓦解。首當其沖的是族田。族田是宗族祭祀與舉辦活動的主要經濟來源。新中國成立之際，舉國上下開始實施土地改革政策，族田是封建社會下地主階級的產物，被公平劃分給各個公民群眾，由此，宗祠喪失了經濟支撐，宗祠的活動也無法正常舉辦。其次，宗祠建筑也屬于封建體制下的地主資產，隨著族田一起被地方政府回收，作為群眾的公共空間使用，失去了其封建體制下的祭祀意義，失去了神圣殿堂的光彩。再者，宗族的禮制族規(guī)因封建統(tǒng)治的結束而大大失去了對族人的約束性，無法再以族規(guī)懲戒族眾。所以，宗祠建筑文化在歷史潮流的推進下逐漸被弱化，這是歷史發(fā)展的使然。直至今日，嶺南地區(qū)的部分宗祠，因為各種原因導致宗祠建筑年久失修，破敗不堪，早已無人問津，更有宗祠直接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已經無法追尋 （如圖4）。

（二）宗祠建筑的空間商業(yè)化

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逐漸提高，旅游逐漸成為人們放松身心與體驗異地文化的方式。嶺南地區(qū)的政府或者投資商嗅到了商機，開始與地方居民協(xié)商合作，投資修繕舊有宗祠建筑，然后對外開放，欲以宗祠古建筑或宗族文化為吸引點吸引游客。雖然宗祠古建筑獲得了重修，但是很多宗祠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為宗祠建筑而存在的意義，完全淪為商業(yè)的傀儡。如廣州市番禺區(qū)練溪村中的宗祠改造，依托地方遺留的古建筑群，將嶺南文化與新興業(yè)態(tài)相結合，推動嶺南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與發(fā)展，打造文化和旅游相結合的游覽模式。其出發(fā)點是好的，但是在實施過程中有點不盡人意，練溪村中留存的數(shù)個宗祠，并沒有很好地向世人展現(xiàn)出宗祠文化色彩，只是淪為展示空間或宣傳工具。

（三）宗祠建筑的工藝復興

近代以來，政府對文物遺產的保護意識逐漸增強，嶺南明清時期留下的古宗祠中不乏保護得較好的案例。嶺南地區(qū)政府聘請當?shù)氐膫鹘y(tǒng)工藝大師，其經過對實物的考察與古籍中的描述，結合自身經驗與技藝進行推測揣摩，最終對宗祠建筑構件或對建筑本身進行修復，盡最大可能還原明清宗祠原有的樣貌。如廣州越秀的陳家祠，其每逢一段時間，都會請專業(yè)人員對建筑上的灰塑、石雕、木雕等建筑裝飾構件進行修繕，使傳統(tǒng)工藝品得到延續(xù)，同時，也能讓廣大觀光者親眼自睹嶺南地區(qū)明清時期遺留下來的文化瑰寶，而不是僅僅停留在圖片或文字上的描繪（如圖5）。其次，陳家祠在20世紀50年代就被辟為廣東民間工藝館，同世紀90年代更名為廣東民間工藝博物館，對外展出廣州彩瓷、潮州金漆木雕、欽州昵興陶、惠來貝綴、廣州欖雕等傳統(tǒng)工藝品，其作為歷史文化或文物的陳列館，向外展示并宣傳了嶺南地區(qū)傳統(tǒng)的工藝文化。現(xiàn)今，許多被列為物質文化遺產的嶺南明清宗祠，以展覽館的形式與宗祠古建筑有機結合，對外起到了最佳的歷史文化傳播與教育效果。

（四）宗祠建筑的身份延續(xù)

“落葉歸根”是中國人獨有的思想文化與念家情懷，上下幾千年皆是如此。宗祠的落地，意味著宗族不會輕易地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遷徙。明清時期的嶺南族眾因經商或生存等緣故，移民至港澳臺地區(qū)，甚至遠洋海外，數(shù)十數(shù)百年后，當其祖孫后代開始追尋自己的祖籍，便開始查找始遷祖地。此時，宗祠作為宗族的“生活世界”與精神世界，是宗族存在的歷史證物，也是子孫后代尋根問祖的重要考據(jù)?，F(xiàn)如今，嶺南地區(qū)的宗祠仍然起著尋根作用。21世紀以來，大部分嶺南明清宗族仍會在宗族中祭奠祖先或舉辦活動，除此之余，宗祠建筑空間被社區(qū)或宗族用作“老年人活動中心”“文化活動中心”等公共活動空間，延展了宗祠的使用功能（如圖6）。雖然現(xiàn)在的宗祠功能與最初時有所差別，但是依舊是宗族的生活空間，在宗族中起著重要作用。

五、結語

嶺南明清宗祠古建筑傳承至今，少則近百年時光，多則數(shù)世紀之久，是嶺南地區(qū)人文與歷史底蘊共同作用的結果，成就了嶺南物質文化遺產。現(xiàn)如今，無論是從嶺南地區(qū)的宗祠個體的“小家”著，還是從嶺南地區(qū)的宗祠整體的“大家”看，宗祠存在的意義發(fā)生了實質性的變化，明清時期的“宗祠”可以說是不復存在了。但是，嶺南明清宗祠在新時代有了新的存在意義，作為我國物質文化瑰寶，其現(xiàn)代發(fā)展既要考析宗祠的歷史人文背景，也要順應時代的變化與需求，才能真正實現(xiàn)宗祠建筑文化的傳承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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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吳博，西安科技大學藝術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環(huán)境設計。熊佳欣，西安科技大學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設計歷史與理論。

編輯：姜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