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我懷著愉悅的心情走進教室。在學生反復朗讀《峨眉山月歌》等幾首詩歌之后,我開始抽查背誦,點了幾位學生的名字,基本上都能夠背誦出來。于是,我下發(fā)了默寫紙,讓他們默寫詩歌。很快,大部分學生舉起了右手,表示已經(jīng)完成默寫,我示意各組組長站起來收默寫紙,一組組的默寫紙陸續(xù)交到我的手里。這時,第二小組的組長小霞一邊把默寫紙交到我手上,一邊慍怒地說:“老師!你看小輝!他在默寫紙上亂畫!”我接過那疊默寫紙,最上面那張,已經(jīng)被畫得亂七八糟了,黑色的墨跡挑釁般閃耀著冰冷的光。一瞬間,我怒氣沖上了頭頂,對著坐在講臺側(cè)邊的小輝脫口而出:“你怎么不在你的臉上畫呀?”我恨恨地整理著默寫紙,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全班學生,帶領(lǐng)著他們開始課文的學習。
很快,下課鈴聲響起了,我把講臺上的書本等資料收拾妥帖,準備離開教室。一位學生突然叫了起來:“老師!你看小輝的臉!”我轉(zhuǎn)過頭,看到小輝手握一支黑色簽字筆,像握著一把匕首,正在臉上亂畫,原本白凈的臉上布滿了一道道黑色的痕跡,像一個小丑。我驚呆了,旁邊的學生也嚇呆了,整個教室鴉雀無聲。
當時已是課間,我馬上叫大家先下課休息,學生們?nèi)齼蓛勺叱隽私淌遥勗捖?、說笑聲漸起,氣氛變得緩和起來,我柔聲對小輝說:“小輝,你跟我出來?!彼苫蟮乜粗遥t疑了一下,邁著不情愿的步子艱難地挪出了教室。我先把他帶到洗手池邊,然后快步走回辦公室抽了幾張濕紙巾,用濕紙巾幫他把臉上的“黑道道”擦拭干凈。
當小輝的臉上恢復原貌之后,我稍稍松了一口氣。隨后,把他拉到走廊一個安靜的角落里,我問:“小輝,你不知道老師這樣說是什么意思嗎?”小輝漲紅了臉,一言不發(fā)。我又問了一次,他依然沉默,我知道這樣僵持下去不會有任何進展了,于是就安撫他:“你不會默寫,可以告訴我,我自然會教你,可你不能在默寫紙上亂畫呀,你在紙上亂寫亂畫,這是很不尊重老師的行為。”話音剛落,上課鈴聲響了,我便讓小輝先回教室上課??粗哌M教室坐回了座位,我才放心走回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坐下后,我梳理了整件事情的經(jīng)過,并反省了自己的言行。小輝學習基礎(chǔ)比較差,平時很愛跟同學打鬧,上課喜歡跟旁邊的同學講小話,我就把他的座位安放在講臺的側(cè)邊。小輝在默寫紙上亂寫亂畫固然不對,但我沒有控制好情緒,沒有經(jīng)過思考就說了不該說的話,惡化師生之間的關(guān)系,的確很不應(yīng)該。小輝做出了如此極端的行為,把情緒“畫”在臉上,這一定不是正常孩子所為,背后一定有原因,我想探尋究竟、查找根源?;蛟S只有這樣,才能幫助這個孩子健康成長。
幾天后的一個傍晚,我來到了小輝的家里,一間破舊的出租房里,住了四口人,十分擁擠。詳細了解之后,我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原來,小輝父母離婚之后,父親再婚,后媽對他不理不睬。而且父親與后媽又生了一個女兒,他們視這個女兒如寶貝,小輝覺得自己像被遺棄了一般,變得非常敏感,動不動就發(fā)脾氣。更可怕的是,他的父親有暴力傾向,他在家里常常被打罵。
每一個心理異常的孩子后面可能都有一個不健康的家庭。小輝在這樣的重組家庭里,不被重視、不受關(guān)注,甚至可以說是在夾縫里生存。不知不覺之間,心理狀態(tài)低落,情緒化非常嚴重,常常因為一點小事就陷入陰郁之中,旁人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可能就觸碰了他敏感的神經(jīng),進而引發(fā)極端的表現(xiàn)和行為。
我把這些情況告訴了科任教師,請他們特別留意小輝,盡量多一些關(guān)愛,少一些責罵;多一些耐心,少一些急躁;多一些細心,少一些忽視。期望大家一起努力,幫助他度過青春期,也希望他能夠順利畢業(yè)。后來,我格外關(guān)注小輝,單獨教他寫作業(yè),偶爾也叫他幫忙搬作業(yè)、分發(fā)試卷,然后獎勵他一塊餅干或一根棒棒糖,拿到這些小獎品的小輝,開心得就像一個小孩子。
時間在不知不覺之中過去了,終于到畢業(yè)的季節(jié)了,在畢業(yè)典禮之后的大食會上,我展示了小輝制作合成的一個班級回憶視頻,很多學生看著視頻流下了感動的眼淚。坐在講臺旁邊的小輝,自豪感和成就感溢于言表。送走了這班學生,看著空空蕩蕩的教室,我積壓在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
那個把情緒“畫”在臉上的男孩,家庭的變故導致了他心理扭曲,他渴望被關(guān)注、被愛,他變得敏感、情緒化。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融化堅冰也非一日之功,因此在面對“偶發(fā)情境”時,教師應(yīng)該要有臨場快速反應(yīng)的機智,也更應(yīng)該把握好我們的言行,在我們能力范圍內(nèi)多關(guān)注他,多給予他關(guān)愛,彌補他心靈的缺失,讓缺失愛的孩子也能夠在陽光下健康、快樂地成長。
本欄責任編輯 王思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