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我跟家人坐在客廳里邊看電視邊吃水果，女兒乖巧地拿起一顆新買的藍莓喂到我嘴邊，說道：“藍莓對眼睛和視力好，您天天看電腦，要多吃點啊?！蔽议_心地點了下頭，張開嘴就把藍莓吃下去了，本以為清甜無比，誰知卻差點酸掉我的大牙。這時，女兒跟妻子大笑起來，原來她們是拿我當小白鼠，先試下藍莓甜不甜。我不禁搖頭，沒想到這又貴又漂亮的水果竟然如此不中吃，倏而想起童年時吃過的一種“山野藍莓”，那真是甜蜜萬分。

在我的家鄉(xiāng)潮州，人們管這種外形長得像藍莓的漿果叫多尼，又名山稔、烏肚子、桃舅娘等，學名叫桃金娘。這種植物長得跟山間的茶樹一般高，所以孩子們很容易就能采摘到。

在我們那里，采摘多尼時有兩個禁忌。一是，如果看到某棵多尼樹上掛著一團白色的泡沫最好不要摘，因為白色泡沫是蛇的唾液，蛇吃過后可能會留下毒液。二是，如果見到多尼果上有一道指甲印也不能摘，迷信的說法認為那是被鬼怪摸過的，吃了會不吉利。長大后我才了解到，那道印記實際是鳥類或蜜蜂啄食后留下的。不過，這種避而不采倒為山間的動物們留下了一點口糧、一份甜蜜，無形中維持了大自然的和諧、平衡。

記得兒時暑假，我們一幫孩子總結伴到附近的山腰去采摘多尼，一路嬉戲，一路摘食。多尼很好找，邊開花邊結果，山林間最耀眼、最鮮艷的點點紅色就是它們。采摘多尼時，得選黑紅、飽滿的，那樣的果實最成熟、最甜也最多汁。我們總是邊摘邊吃，等吃飽了再摘一些裝進袋子里。有時候，就連上衣口袋、褲袋和頭上戴著的草帽也都裝滿，直到?jīng)]有地方可以裝了才肯回家。

我讀小學時，在鎮(zhèn)戲院的臺階上常有一位老奶奶售賣多尼，五毛錢一小茶杯，每次都裝得滿滿的，去看戲或放學經(jīng)過的孩子都會買上一杯當零食吃。

多尼生津止渴、回味甘甜，大人們常說有補血的功效，喜歡拿去泡酒。不過，凡事都有度，多尼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因為其果肉里含籽，像番石榴一樣，吃得多了容易脹胃、脹肚。有些孩子由于吃了太多的多尼，又不肯多喝水，第二天便會出現(xiàn)便秘的情況。

前些年歸家，我曾帶著孩子們到舊時攀爬過的山丘尋覓記憶中的美味，可轉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多尼樹的蹤影。友人告知我，附近的山頭多為村民承包，早將多尼樹鋤走鏟平，種上了茶樹等更有經(jīng)濟價值的植物。我聽后感慨萬千，沒想到這種美味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以后只能留存在我的記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