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衡（1209—1281），字仲平，號魯齋，世稱“魯齋先生”，今人。許衡是中國13世紀杰出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和天文歷法學家，在思想、教育、哲學、政治、歷法、文學、醫(yī)學、歷史、經(jīng)濟、數(shù)學、民俗等方面皆有頗深的造詣和卓越的建樹，被譽為“百科全書式的人物”“元朝第一人”“朱子后一人”，對元朝的政局穩(wěn)定、經(jīng)濟復蘇、教育發(fā)展、民族團結等做出了巨大貢獻。許衡曾任京兆提學、中書左丞、集賢大學士、國子祭酒，教領太史院事。不僅許衡擔任元朝重要官職，他的子孫中有三代四人五任尚書。

一

許衡青少年時就聰穎過人、勤奮好學、博覽群書。其學識淵博、道德高尚，是元朝重臣，對元朝社會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作出了巨大貢獻。

《元史·許衡傳》載，許衡涉獵廣泛，經(jīng)傳子史、禮樂名物、星歷兵刑、食貨水利之類，學問淵博，無所不通，但對理學格外盡心。為求義理真諦，許衡登始祖、往蘇門、到徂徠山。許衡移居蘇門（今河南省輝縣市）時得與當時最有儒學修養(yǎng)的姚樞交游、問學，從他那里接觸到《伊川易傳》《四書集注》《小學》等程朱理學的著作。自此，許衡開始與姚樞、竇默等人講授程朱理學，“慨然以道為己任”，成為繼朱熹之后，在元代傳播理學的第一人。他留下了許多著作，如《魯齋集》《魯齋心法》《授時歷經(jīng)》《讀易私言》等，經(jīng)后世多次修訂編輯再版并易名為《魯齋遺書》《魯齋全書》《許文正公遺書》等。許衡的這些著作為儒家思想、新儒學和教育思想的傳播和發(fā)展作出了重大貢獻，他因此被稱作“元朝正統(tǒng)學者”。在多年“旦夕講誦不輟，篤志力行”的過程中，許衡完成了由章句之學向義理之學的轉變，成為當時對理學、儒學有獨特體悟和見地的名儒。許衡對程朱理學的繼承和發(fā)展以及強調“正君心”“求民心”的政治倫理思想，推動了程朱理學在元代的傳承與傳播，推動了元代儒學的官學化進程，為元朝的民族融合和文化認同奠定了基礎。

許衡以高尚的品德和言行著稱，在許衡的一生中，需要特別提出的就是他的道德情操。許衡曾經(jīng)對人說“德性是學問中的大節(jié)目”“天下不可一日無綱常倫理，如果在上位者無以擔當，那么，這是在下位者的使命”。在朝為官時，他“犯顏諫諍，剛毅不屈”，有元代“魏徵”之稱。在求知道路上，即使在逃難中也不忘刻苦學習、恭行道義，留下了“梨雖無主，我心有主”的不食道旁無主之梨的佳話。他還注重言傳身教，為家族營造了重視知識、注重品德修養(yǎng)的良好氛圍，其家人、親屬也因此受到薰陶，“昆季有如父子，一家禮貌如朝廷”（《許衎墓志》），是封建社會“修身齊家”的典范。

許衡曾任集賢大學士等職，在元代政治、教育和文化領域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許衡人仕后，受到元世祖忽必烈的青睞和器重。忽必烈任親王主政秦陜時，聽聞許衡之名，就征召并委任他為京兆提學。忽必烈即帝位后，又召他入京，授為國子祭酒、中書左丞。許衡任京兆提學時，在關中大興學校，使關中一帶的底層人民有了受教育的機會；被招入京后創(chuàng)建并主持國學，以儒學六藝教習蒙古貴族弟子。因善教，許衡為元朝培育出一大批人才，眾多弟子如姚燧、耶律有尚等皆學有所成。在他的教導下，許多蒙古貴族子弟成長為“尊師敬業(yè)”的優(yōu)秀儒生，其中不乏后來擔任高官者。許衡任中書省議事、中書左丞、太子太保時，與劉秉中等一起“立朝儀”“定官制”，籌劃立國規(guī)模，上書言立國“必行漢法”，是元初推行漢法的重要人物之一。他主張“用夏變夷”，通過設立官制、制定法規(guī)、推行農桑政策等措施，將中原文明引入元朝統(tǒng)治體系，幫助元世祖建立治道，推進國家統(tǒng)一。雖然權位并不一定是許衡的衷心所求，但他畢竟獲得了一個可以展示其作為儒家學者思想和才華的舞臺。在這個舞臺上，許衡展現(xiàn)了作為生活在不同于漢文化傳統(tǒng)的元代社會環(huán)境下一位儒家思想家的獨特魅力。

許衡不僅自己成就非凡，而且在他的教導和影響下，其子孫也頗有成就。除了許衡和他的兒子許師敬曾位居元朝宰相外，他的孫子、曾孫曾擔任過重要官職。其子孫三代中有四人五任尚書，這在中國歷史尤其是元朝歷史上實屬罕見。

二

據(jù)《元史》《蒙兀兒史記》《許文正公遺書》《許文正公世家譜》《許衎墓志》《圭齋集》等記載，許衡的兒子、孫子、曾孫在三代之內有四人五次先后擔任中書省六部中的吏部、戶部、禮部、工部四個部的尚書。

第一個是擔任吏部尚書的許師敬。許師敬（約1255—1350），字敬臣，謚文穆，許衡的第四子。許師敬三居相位。他主張以德為本，制定并推行科舉制度，重視保護土地林木，減輕徭役；用漢蒙文字編著《皇圖大訓》，教授皇帝及皇太子；勤儉治國，使天災頻生的泰定時期呈現(xiàn)治平盛世局面；精通漢蒙兩種語言，尤其精于書法藝術，是漢蒙書法家，有墨寶傳世。許師敬是元朝唯一的十一朝元老，歷任自元世祖末年至元順帝初年的十一朝皇帝行政權力核心的中書省及吏部等部門要職三四十年，任一品官員二十余年，三居相位、品階一品，封公加爵，為穩(wěn)定元朝統(tǒng)治起到了巨大作用，成為一代名臣。許師敬的成功，進一步鞏固了許氏家族在元朝的政治地位，在家族發(fā)展中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

第二個是擔任工部尚書的許從宣。許從宣，字希文，是許衡的第五個孫子，許師敬的次子。許從宣歷官至河南行中書省、湖廣行中書省參知政事、陜西行中書省左丞。許從宣憑借自己的能力和才華位居高官，延續(xù)了許氏家族在元朝的地位和影響力。

第三個是擔任禮部尚書的許從宗。許從宗，字希魯，是許衡的第六個孫子，許師敬的第三個兒子。元順帝為表彰許衡，尤其是表彰許師敬的治國安邦之功，特別錄取任用許從宗為章佩監(jiān)異珍庫提點，歷官至禮部尚書。許從宗是元朝選官用官制度的受益者，他能被任用也是許氏家族在當時具有重要影響力的體現(xiàn)。

第四個是擔任過戶部尚書和禮部尚書的許紹祖。許紹祖，字克學，是許衡的嫡系曾孫，許衡長子許師可的長孫。

三

元時能夠在中書省六部中的一部擔任尚書的漢人很少，而作為漢人的許衡曾位居元朝宰相，許衡家族人才輩出，原因何在？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元朝的漢化政策與對漢人的重用。元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由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大一統(tǒng)王朝，其統(tǒng)治者在建立政權后逐漸認識到漢法的重要性，并開始推行漢化政策。元世祖忽必烈在建立元朝后，仿照中原王朝的政治制度，設立了中書省作為最高行政機構，并推行行省制度，以加強對地方的管理。忽必烈時期，大量任用漢人官員，如劉秉忠、許衡、張文謙等，以推行漢法、穩(wěn)定統(tǒng)治。元英宗繼位后，繼續(xù)推行漢化政策，大量起用漢族官僚和士人，并在漢臣張圭等人的協(xié)助下推行改革，這些漢臣在政治、經(jīng)濟和法律等方面的改革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推動了元朝的制度化建設。此外，元仁宗延祐元年（1314年）恢復了科舉考試，使?jié)h人和南人重新獲得了進入官場的途徑。這一政策的實施，不僅緩和了社會矛盾，還為元朝政府輸送了大量漢族士人，提高了政府的治理能力。這一系列政策的實施，客觀上為許衡及其家族在元朝的仕途發(fā)展提供了機會。

2.許衡的個人影響力與榜樣示范作用。作為一代大儒，許衡的言傳身教和卓越成就為家族樹立了極高的標準和榜樣，鼓舞和鞭策著子孫追求學問和德行的精進。許衡生活的年代決定了他的求學之路異常艱辛，而他卻一直堅持苦學力行，剖微窮深，最終成為一代大儒，并堅持用所學救己、救民、資政、育人。這種對知識的渴求以及勤奮鉆研、學以致用、知行合一的精神，為兒孫們樹立了榜樣。在“學而優(yōu)則仕”的中國古代社會，許衡的這種執(zhí)著精神對他的幾孫們也是一種激勵。他的正直、清廉、自律和勤奮教會子孫做官要清正，做事要公正，做人要誠信，在面對各種誘惑時要堅守正義、堅持原則。在日常生活中，他教導子孫要恪守道德規(guī)范，要正直、善良、誠信、有責任感，許家孩子自幼便養(yǎng)成了良好的品德，“庭中果熟爛墜地，童子過之亦不睨視而去”。許衡為兒孫們樹立了榜樣，也為他的子孫在政治上的發(fā)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3.家學傳承與優(yōu)良家風的熏陶。良好的家庭教育是許衡家族人才輩出的關鍵因素之一。許衡治家嚴謹，教子有方，注重言傳身教。他認為，教育兒子是作為人父義不容辭的責任，于國于家都是不可推卸的。他要求子女認真學習儒家經(jīng)典，尤其是“四書”和朱熹編輯的《小學》，認為這些書籍是培養(yǎng)思想品德的重要讀本，能讓孩子從小懂得立教、明倫、敬身、嘉言、善行等道理。為使兒子們能夠牢記他的教誨，寫下了《訓子》詩，并掛在兒子們的書房，教導子孫要“淳”“真”“致君”“濟民”，堅守道德規(guī)范，不貪功冒名。詩中寫道：“干戈恣爛漫，無人救時屯。中原竟失鹿，滄海變飛塵。我自揣何能，能存亂后身。遺芳藉遠祖，陰理出先人。俯仰意油然，此樂難擬倫。家無儋石儲，心有天地春。況對汝二子，豈復知吾貧。大兒愿如古人淳，小兒愿如古人真。平生乃親多苦辛，愿汝苦辛過乃親。身居畎畝思致君，身在朝廷思濟民。但期磊落忠信存，莫圖茍且功名新。斯言殆可書諸紳?！边@首詩充分體現(xiàn)了許衡的教子思想：重視品德教育，希望兒子們能像古人一樣淳樸、真誠、光明磊落，長存忠心與誠信，不貪圖眼前的功名利祿；以自己一生的辛苦勤奮為例，期望子女比自己更加勤勉，通過努力奮斗實現(xiàn)人生價值；培養(yǎng)子女的家國情懷，希望他們無論身處何地，都要心系國家和百姓；倡導胸懷天下、為民擔當，教育兒子要以忠君濟民為己任，無論身處何種境地，都要關心國家和人民的利益，不貪圖功名富貴；教導兒子要自立自強，不要依仗父親的權勢地位；鼓勵子女時常反思自己的行為和思想，不斷改進自己，以達到更高的道德境界和學識水平。受家學傳承與優(yōu)良家風的熏陶，許衡的兒孫們自幼便養(yǎng)成了良好的品德和行為習慣，為他們日后的成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4.后輩的個人能力與卓越政績。許衡的兒孫們皆學有所成，并在各自的職位上表現(xiàn)出色，政績顯著。許衡的四個兒子中，長子許師可和四子許師敬皆跟隨父親來往于今河南、河北、山東、陜西、北京、內蒙古等地，自幼深受父親耳濡目染的薰陶，時刻牢記父親的教誨，嚴于律己，自覺踐履，無論是道德品質還是學問都是上乘，長大成人后皆為國家棟梁之材。尤其是四子許師敬，在家族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許師敬一生仕元，是元朝唯一的十一朝元老，政績斐然。他與程鉅夫、李孟等制定科舉法，主張“取士以德行為本，試藝以經(jīng)術為先”，重經(jīng)實學，舉賢任能，一洗隋唐以來為文浮華侈靡之弊，開創(chuàng)了嶄新的科舉取士新風，使科舉制真正成為國家培養(yǎng)、選拔人才的有效途徑。許衡的兒孫們憑借自身的才華和成就抓住了時代機遇，得以在元朝的政治舞臺上一步步站穩(wěn)腳跟。

5.元朝的官僚體系與蔭敘制度提供了機會。元朝的主要選官制度是吏員出職制度與科舉制。吏員出職制度在元朝選官體系中占據(jù)重要地位。許多人從官府的吏員做起，通過長期工作積累經(jīng)驗和資歷，經(jīng)過考核后可以轉為正式官員。這種制度使得元朝的中下級官員有很多是從吏員晉升而來的?？婆e制在元朝時曾中斷，后來得到恢復。其考試內容以程朱理學為主，一定程度上推動了理學在元朝的傳播，為元朝政府選拔了部分漢族士人。不過科舉出身的官員在元朝官僚體系中占比不是很高。元朝的官僚體系中還存在蔭敘制度，即通過父輩的功績蔭庇子孫人仕，許衡的孫子許從宗就是蔭敘制度的受益者。元朝的選官用人制度為漢人人任提供了制度保障，許衡的子孫也因此有了走上任途的機會。

[本文系河南省興文化工程文化研究專項項目“許衡研究”（項目編號：2023XWH214）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