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點概況

玉龍村位于麗江壩子最北端的玉龍雪山山麓，三多閣位于玉龍村中，也有北岳廟、玉龍祠之稱，傳說是納西族保護神“三多”的居所，至今仍作為祭祀三多神的主要儀式地點。玉龍村所在的白沙鎮(zhèn)是一個典型的傳統(tǒng)納西族聚居地，截至2024年，白沙鎮(zhèn)總人口為9079人，其中納西族人口8103人。白沙鎮(zhèn)還是納西族傳統(tǒng)文化保留最完整的鄉(xiāng)鎮(zhèn)之一，被稱為“納西族古都”“世界級古納西王國”“麗江世界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燦爛的納西族東巴文化、風尚習俗以及眾多歷史遺跡，如大寶積宮、琉璃殿、三多閣等古建筑，此外還有如玉水寨和文峰寺等眾多旅游景點。2021年，國家文化和旅游部授予白沙鎮(zhèn)“全國鄉(xiāng)村旅游重點鎮(zhèn)（鄉(xiāng)）”稱號，是玉龍縣重點打造的民族旅游鄉(xiāng)鎮(zhèn)之一。

三多閣月祭儀式過程

三多，又稱“三朵”，是納西族崇尚的一位戰(zhàn)神和保護神。三多祈福儀式源于古代納西族先民對玉龍雪山的自然崇拜，隨著歷史的發(fā)展而不斷演變，至明代正式轉變?yōu)閷θ嗟娜宋锍绨荩瑥V泛流傳于麗江的各個鄉(xiāng)鎮(zhèn)，旨在祈求三多神能保佑人們風調雨順、身體安康、萬事順遂。其中，又以三多閣所在的玉龍村祈福儀式歷史最為久遠，玉龍村三多祈福儀式主要分為三多節(jié)當天（農歷二月初八）的祈福儀式和三多閣月祭儀式兩大類，前者規(guī)模大、輻射范圍廣。而“月祭”，顧名思義，即一個月舉行一次的向三多神祈福的儀式，儀式舉行時間是由駐廟東巴向神靈禱告得出，并不固定，具有參與人群少、輻射面窄的特點。筆者在2024一2025年期間多次前往玉龍村三多閣親身參與“月祭儀式”，文中內容主要基于2025年1月22日的月祭展開。

（一）準備階段

在儀式準備階段，駐廟東巴、廟祝和其余協(xié)助人員分工不同。

廟祝在儀式前一天便要打掃整個三多閣的衛(wèi)生，擦拭所有神像，準備各種儀式所需品（松柏枝、白杜鵑枝、艾草、扎小火把等）。儀式舉行當天，廟祝還要打掃衛(wèi)生并敲鐘，與其余協(xié)助人員布置好供桌。YSL告訴筆者：“我作為廟祝，就是要協(xié)助東巴一起來做好這項儀式，尤其是供桌上的東西和月祭儀式上要使用的東西，一定要按照傳統(tǒng)準備好?！?/p>

駐廟東巴主要做兩個方面的準備，是在1月初就計算出本月舉行月祭儀式的日子；二是準備好儀式中所需的祭祀用具，主要包括白海螺、東巴鼓、東巴弩、擺鈴等用具。還要準備儀式進行中念誦的各類《東巴經》內容，HGW（東巴）告訴筆者：“祭祀儀式上念的東西，在哪個階段該念哪一段都刻在我的心里了，不用刻意準備?！?/p>

其余協(xié)助人員是白沙的玉水寨和玉峰寺工作人員，他們有男有女，分工明確，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協(xié)助廟祝和東巴，確保儀式的正常順利舉行。

（二） “生祭桌”的布置

三多閣月祭儀式的“生祭桌”位于三多閣大殿中三多神像的正前方，由兩張桌子和功德箱臨時組成。布置過程從儀式前一天開始，廟祝著手將各類儀式用品（包括一些供品）依次放置在大殿的祭桌上。準備儀式所需的松柏枝、白杜鵑枝葉、艾草，這些東西都可在三多閣附近找到，分別將它們浸泡在盛有山泉水的四個碗中。松柏枝、艾草、白杜鵑枝在月祭儀式中是必不可少的，在當地人看來，它們具有除穢、除病、驅邪的作用。供桌上還要擺放“五谷盤”和裝有米、鹽、糖、茶、姜的盆子。

“生祭桌”上擺放的松柏枝、白杜鵑枝和艾草

儀式舉行當天，協(xié)助人員帶著“生祭”所需的各種肉類和祭品早早來到三多閣，在廟祝的指導下著手布置“生祭桌”。他們將生豬頭、豬尾、生魚放入盆后擺放在桌上，將公雞的雙腳綁緊后放在祭桌左側地上，還有提前準備好的“嘎磊”、水果、糖果等擺放在祭桌的左右兩側。廟祝則往蠟燭旁的空酒杯和茶杯里倒人酒和熱茶，在“生祭桌”最前方擺放六盞小油燈。至此，“生祭桌”布置完成。

（三）儀式人員

參與此次三多閣月祭儀式的人員主要有駐廟東巴、廟祝和來自玉水寨及玉峰寺的協(xié)助人員。作為主祭師的駐廟東巴主導整個儀式過程，負責頌唱經文；廟祝擔任主祭師的助手，執(zhí)行儀式中的一些步驟；其余人員則協(xié)助駐廟東巴和廟祝，負責燒香、搬東西、準備熟祭用品、做飯等工作。

（四）儀式流程

三多閣月祭儀式流程大致分為“生祭”“湊巴祭”“熟祭”三個步驟，其中又以“生祭”儀式和“熟祭”儀式為主。廟祝YSL說：“‘生祭’就是用生豬頭、生魚、活公雞這些生的祭品來祭祀，把它們用火弄熟，再舉行‘熟祭’來祭祀三多神，請他享用這些祭品?！倍咧饕獏^(qū)別在于祭桌上擺放的物品、東巴念誦的經文以及儀式持續(xù)時間長短。

1.“生祭”儀式

“生祭”儀式是由主祭師駐廟東巴主持、廟祝配合下完成的，最主要的目的是“除穢”和“祈?！薄Ｉ衔?時30分，東巴帶著祭祀用具進入大殿，在場其余人員手持3支香，分別朝三多神像、茨巴納湯像、阿波高丁像祭拜，隨后走出大殿將手中的香插在香爐里。眾人回到大殿后，東巴依次朝三多神像（北）、茨巴納湯像（東）、阿波高丁像（西）、香爐方向（南）吹4聲白海螺，儀式正式開始。東巴拿起東巴鼓和擺鈴，在鼓、鈴聲中帶領在場人員一同向三多神像、茨巴納湯像、阿波高丁像鞠躬。東巴面朝三多神像，左手持鈴、右手拿鼓，在擺鈴和鼓聲中念誦“生祭”經文。約3分鐘后，放下手中的鼓和鈴，拿起祭桌上盛放水和松柏枝的碗，依次朝三多神像、茨巴納湯像、阿波高丁像和祭桌上的物品灑水，同時口中快速念誦祭桌上的物品名稱。東巴HGW說：“這次灑水是為了給神像和祭品除穢，念各個物品的名稱主要是告知三多神祭桌上的祭品經過除穢，現(xiàn)在已經干凈了?！?/p>

東巴吹響白海螺

東巴不僅會向大殿內神像和祭品灑松柏水，還會依次向在場所有人灑兩次水，而且兩次灑水所念誦內容和目的并不相同。HGW說：“第一次灑松柏水是為了給人除穢，口中念誦讓‘湊’趕緊離開人體的內容，而第二次灑松柏水是為了給在場所有人祈福?！睎|巴邊灑水邊用納西語快速念誦人身上的各個器官（包括四肢、五官、內臟）名稱，祈求三多神這些器官能正常運轉，在場人員無病無災、生活富裕、家庭美滿。

東巴灑水除穢、祈福的同時，廟祝則在油燈前點燃由松明子和松柏枝組成的小火把。依次在三多像、祭桌、茨巴納湯像、阿波高丁像和大殿里的人面前逆時針環(huán)繞一圈，邊走邊快速用納西語念誦，隨后走出大殿，經過香爐、鼎亭、花草廟祝YSL說：“（東巴）用松柏水來除穢，我是用火把來燒死三多閣里不好的東西（穢），之后再給在場的所有人向三多神祈福。

東巴放下松柏水，面朝三多像，左手間歇搖擺鈴，口中用納西語快速念誦麗江各地地名和日常生活中一些常見事物的名稱。這一過程主要是為了給不在場的其余麗江人民除穢和祈福，讓他們在日常生活中也沒有“湊”的侵擾。隨后，東巴右手拿鼓，在鼓聲和鈴聲中開始最后的念誦和祈福，主要包括三件事：一是再次為在場人員和麗江各地的男女老少祈福，祈求三多神能保佑所有人身體健康、平安幸福、前程似錦；二是用納西語快速念出祭品名稱，告知三多神今天準備了哪些祭品；三是用納西語告知三多神即將開始祭祀。最后，在東巴快速的鼓和擺鈴聲中，在場人員依次向三多神、茨巴納湯和阿波高丁跪拜，“生祭”儀式結束。

2.“湊巴祭”和“熟祭”儀式準備

“生祭”儀式結束后，協(xié)助人員拿著“生祭”時的豬頭、豬尾、魚和活雞等前往廚房，駐廟東巴拿著祭祀用具，與廟祝一同來到香爐前的鼎亭，開始進行“湊巴祭”。東巴拿起白海螺，依次朝北、東、西、南方向吹4聲，隨后念誦“湊巴祭”經文?！皽悺痹诩{西族社會里是不好的東西，在祭三多儀式里一定要把它除干凈，儀式中用的辦法就是火燒和點燃松柏、艾草煙薰。

與此同時，廟祝將松柏枝條、艾草和干木枝放人香爐中燃燒，冒出滾滾濃煙，這個過程象征著用火和煙除去所有的污穢。隨后廟祝在廚房拿雞血和雞脖子上的毛前往大殿，分別在三多像、茨巴納湯像、阿波高丁像面前放五根沾過雞血的毛。據廟祝YSL說這就是“菩薩血”，是月祭儀式中祭祀三多神必不可少的祭品。儀式結束后，東巴和廟祝兩人開始休息，而其余人員則煮雞肉、豬頭豬尾、魚肉，蒸飯，準備接下來的“熟祭”儀式。

3.“熟祭”儀式

上午11時50分，協(xié)助人員布置好祭桌后，東巴和廟祝也隨即前往大殿?！笆旒馈眱x式開始時與“生祭”儀式大體相同，唯一不同在于東巴此時是面朝三多神像吹3聲白海螺。隨后，在東巴的鼓、鈴聲中，開始念誦“熟祭”經文。同時，廟祝右手持一個裝有燒石、艾草和松柏枝葉的銅瓢，左手拿一碗冷水，將冷水放入銅瓢中，使之產生熱蒸汽。他依次經過殿內神像、祭品、人和殿外香爐、桌椅、花草樹木……口中念念有詞。廟祝YSL說：“瓢里冒出艾草和松柏的熱氣可以殺死我們肉眼看不到的‘湊’，讓儀式中的物品和人保持干凈?！睅追昼姾螅瑬|巴放慢手中搖擺鈴和鼓的速度，用一種類似唱腔的表達說出麗江各地地名。這個過程主要是為了給麗江各地的人們除穢，使其日常生活中的各個階段都沒有“湊”存在。

東巴放下手中的鼓和擺鈴，拿起祭桌上的松柏水，依次向神像和人灑水，口中時而唱腔、時而快速念誦各類祭品的名字和人身上的各個部位名稱。給神像灑松柏水、念各種祭品的名稱，主要是為了告知三多神現(xiàn)在已經準備好了熟豬頭肉、豬尾、魚、雞肉、雞肉湯、米飯、水果等祭品，待會你就可以享用了。向人灑松柏水是為了給他們祈福，祈求三多神保佑在場和麗江各地人們身體健康、平安幸福、萬事順遂。

最后，東巴和廟祝一同準備一碗食物（米飯中放入小塊的豬頭肉、魚肉、雞肉）、一盤水果（5種水果）、一盤點心和糖果向三多神獻供，隨后放在三多神像面前，請三多神享用。其余在場人員在東巴和廟祝的帶領下依次向三多神像、茨巴納湯像、阿波高丁像跪拜，“熟祭”儀式結束。

三多閣月祭儀式的人類學闡釋

（一）三多閣月祭儀式的象征意義

象征是儀式的重要特征之一，儀式具有連接具體事物和抽象觀念的特性，即抽象含義的具體感官化和具體事物的抽象指喻功能。三多閣月祭儀式是納西族文化的獨特表現(xiàn)形式，其中蘊含多種象征意義。

1.生熟觀念

玉龍村三多閣月祭儀式主要包括“生祭”和“熟祭”兩個過程，這兩個過程暗含納西族的“生熟觀念”，是儀式的重要象征。在月祭儀式中，“生”的祭品保持著一種自然賦予的原始形態(tài)。同時，這種“生”的原始狀態(tài)隱喻著納西族人的原初起點。東巴在“生祭”過程中告知三多神祭品種類，通過人與神靈的溝通，完成了將自然饋贈轉化為文化編碼的過程。此時的祭品尚未經歷火的烹飪，與自然保持著緊密的聯(lián)系，象征著納西族人對自然秩序的敬畏與認同。

當儀式進人“熟祭”階段，火的介人實現(xiàn)了物質與象征的雙重轉化。儀式人員烹飪“生食”的過程，在此成為區(qū)隔自然與文化的重要閾限階段。熟食的生成，不僅意味著祭品狀態(tài)的轉變，更象征著納西族人通過自身的技術實踐完成了對自然秩序的重構。祭品從生到熟的轉變過程，既完成了月祭儀式的傳統(tǒng)程序性表達，也是對納西族宇宙觀中“人文化成”理念的展演——通過主動的文化實踐將自然力量轉化為可理解的社會秩序。

儀式的效力體現(xiàn)于儀式性場合，卻遠不止于那個場合。廟祝YSL認為：“‘生祭’和‘熟祭’儀式里的‘生'和‘熟’，深深地刻在了納西族人的心中，也影響著每一個納西族人的日常生活。平時做飯，就是一個把東西做熟的過程，每一個人從小長到大，也是一個從‘生’到‘熟’的過程?！笨梢?，“生熟觀念”不只停留在三多閣月祭儀式空間中，納西族人將其延展到日常生活領域。烹飪行為被視作日常生活實踐，個體生命歷程則被解讀為從“生”到“熟”的社會化過程。

三多閣月祭儀式通過具體的“生熟轉化”過程，生動展現(xiàn)了民族志現(xiàn)實，展現(xiàn)出原始思維在現(xiàn)代社會的延續(xù)與重構。

2.凡間待客之喻

廟祝YSL說三多閣月祭儀式過程與納西族百姓日常的待客方式相同，“（月祭儀式）跟我們請客一樣，需要在一個好日子把三多神請下來，要給三多神準備豐盛的食物，請他吃飯，請他幫忙（祈福），結束后還要把他妥善送走”。

整個三多閣月祭儀式過程大致經歷了東巴算日子、請神、準備接待神、求神和接待神、送神的過程，與納西族人的日常請客和待客方式大體相同。從月初開始，駐廟東巴就會向神禱告，計算出本月祭祀三多神的日子。這個過程類似于納西族人在逢年過節(jié)和平時也會通過翻閱日歷來決定請客的好日子?！笆旒馈眱x式類似于凡間的正式待客，主要目的是招待好客人、讓客人（神）吃好喝好。“熟祭”儀式后，眾人三叩首意味著最終的送神，整個三多閣月祭儀式也圓滿結束。儀式所展現(xiàn)的象征意義，正是與日常生活中的待客緊密相連。

（二）三多閣月祭儀式的功能

三多神是納西族人們心中的保護神和戰(zhàn)神，是一位“求而無所不驗，禱而無所不靈”的神靈，因此每月在三多閣中舉行的月祭儀式具有重要意義，對儀式準備、儀式流程進行闡釋，有助于加深我們對該儀式社會文化功能的了解。

1.傳承納西族傳統(tǒng)文化

當一種文化執(zhí)著的價值從一代人傳給下一代人時，借助于儀式可以變得更加容易。三多閣月祭儀式由來已久，是納西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一儀式不僅是納西族人民對自然、祖先和神靈的敬畏和感恩，更是他們世代相傳的精神紐帶。儀式的舉行有助于納西族的價值觀、信仰體系、社會規(guī)范得以在代際中傳遞，從而確保了文化的連續(xù)性。

三多閣月祭儀式具有多方面的意涵。

首先，儀式體現(xiàn)出納西族的自然崇拜。納西族自西北河湟地帶遷至金沙江上游東西地帶，也就是如今的麗江地區(qū)。他們對周圍的山川、河流有著深厚的敬畏之情。三多閣月祭儀式中，東巴通過祭祀、祈禱等方式表達對自然的感恩，祈求五谷豐登。

其次，三多閣月祭儀式的核心是納西族對祖先的崇拜。三多神被稱作“阿普三多”，意為“三多爺爺”，納西族人民認為三多是納西族的共同祖先。他們相信，祖先的靈魂仍存在人世間，能夠庇佑后代子孫。因此，三多閣月祭儀式中包含著對三多神的緬懷，表達對祖先的尊敬與感恩。

再次，三多閣月祭儀式還承載著納西族的社會規(guī)范和道德教育功能。儀式中東巴通過念祭祀詞和祈禱等形式，向在場的各位參與人員傳遞著勤勞、善良、團結等傳統(tǒng)美德。

最后，三多閣月祭儀式是納西族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儀式中所用到的服飾、樂器、祭祀用具等都是納西族傳統(tǒng)手工藝的結晶。儀式中東巴用到的祭祀詞，則是納西族口頭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儀式的舉行，使得這些傳統(tǒng)文化得以繼續(xù)傳播和留存，避免在現(xiàn)代社會中消失的命運。

2.強化功能

儀式具有強化功能，有助于確認參與者心中的秩序，是對社會秩序的維持，是社會團結的強化劑。

首先，三多閣月祭儀式強化了“文化守門人”的角色。三多閣月祭儀式相比于三多節(jié)的盛大祭祀，參與人員少、舉辦規(guī)模小，但這一群體是納西族文化的重要傳承者。駐廟東巴在儀式中主持祭祀、吟誦經文，廟祝負責其他相關事宜，參與者雖少，卻能親身通過面對面的互動了解儀式的象征意義。這種“小而精”的傳承模式，使核心人員成為新的文化基因的“活載體”，他們一遍又一遍地按照傳統(tǒng)復現(xiàn)儀式細節(jié)，以確保傳統(tǒng)不被稀釋。即使大多數人未直接參與，但這些“守門人”依然是納西族文化傳承與認同的重要基石，強化了納西族傳統(tǒng)文化的韌性。

其次，三多閣月祭儀式強化了儀式符號。由于儀式參與人員有限，儀式的強化功能更多表現(xiàn)為符號的深度內化。三多閣月祭儀式中使用的東巴經文、五谷祭品、松柏水等符號，對參與者來說不僅是祭祀用具，更是納西族道德秩序的濃縮。對儀式參與中的年輕人而言，他們會觀察長者的行為，通過模仿和提問的方式逐漸理解儀式符號背后的意義一 一如對自然的敬畏、對祖先的崇敬、對社會秩序的遵守。這種類似“小班式”的傳承，比大規(guī)模的儀式更有利于納西族價值觀的精準傳遞。

3.心理調適功能

儀式能有效解決個體動機上的沖突，緩解畏懼、焦慮，增強信心，調動心理和生理系統(tǒng)投人即將付諸實踐的行動。三多閣月祭儀式中，東巴通過為參與者除穢、禁語等行為，使其主動脫離世俗角色（農民、商人、學生等）。儀式過程中他們暫時放下現(xiàn)代生活中的個人主義和激烈競爭，轉而專注沉浸在集體的節(jié)奏與符號中。這一去“個體化”的閾限狀態(tài)，使參與者暫時擱置各種現(xiàn)實矛盾，轉而通過祈福叩拜的方式釋放內心壓抑情緒，最終以“潔凈者”或“被祝福者”的方式重返社會。

此外，三多閣月祭儀式對當代納西族青年來說，具有從“孤立”到“歸屬”的情感重建功能。納西族青年在當代社會中經常面臨著現(xiàn)代化浪潮和傳統(tǒng)價值觀之間的沖突，對身份認同感到迷茫。三多閣月祭中的集體性儀式，為他們提供了一個情感共鳴的容器。即使月祭儀式規(guī)模小，但與參與人員一同進行儀式前的準備、聆聽祖先故事、分食祭品，仍能喚醒內心深層的文化記憶，緩解現(xiàn)代社會所帶來的疏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