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與春天有關(guān)的意象里,韭菜那一片肆意生長的綠,總是輕而易舉地就撞進我的心房,喚醒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春園暮雨細決泱,韭葉當(dāng)籬任意長?!币粓龃河赀^后,韭菜便迫不及待地從土里探出了“買”。起初只是星星點點的,像大地灑下的細碎的希望。不過幾日,它們便你挨著我、我挨著你,密密麻麻地長成了一片。那濃郁的綠恰似一塊幾精心織就的錦緞鋪展在田埂間,讓人的眼眸都被這蓬勃的生機填滿。
小時候,我家門前有塊兒小小的菜園,那是母親的“寶藏天地”,韭菜則是這片天地里最耀眼的“明星”。每天放學(xué)后我總會飛奔到菜園邊,去看望那些可愛的韭菜。蹲下身,輕輕觸摸它們細長的葉片,涼涼的、滑滑的,還帶著午后陽光留下的溫度。微風(fēng)拂過,韭菜們歡快地搖曳起來,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是在悄悄訴說著春天的秘密。
母親割韭菜的畫面,至今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里。她手持一把雪亮的鐮刀,微微彎腰,一只手輕輕攏住韭菜,另一只手揮動鐮刀,“唰唰”幾下,一把鮮嫩的韭菜便被整齊地割下。新割的韭菜帶著泥土的清新和陽光的味道,不多時,廚房里便彌漫起令人垂涎的香氣。母親最擅長做韭菜盒子,先把韭菜細細切碎,與雞蛋、粉條等食材攪拌在一起,調(diào)成鮮香的餡料,然后搟好面皮、包上餡料,放入油鍋中煎制,直至韭菜盒子變得金黃酥脆。咬上一口,外皮的酥脆與內(nèi)餡的鮮香瞬間在口中綻放,那是春天饋贈的美味,也是家的味道。
在那段物資并不豐富的歲月里,韭菜是我家餐桌上的“??汀保彩俏覀兤降罾锏囊荒辽?。母親用自己的巧手把韭菜做成盒子、餃子、包子、菜肴和美味的湯,不僅滿足了我們的味蕾,更承載著一家人相聚的歡樂時光。后來,我離開了家鄉(xiāng),在繁華的都市里奔波、忙碌。城市的菜市場里也能買到新鮮的韭菜,可那些韭菜雖然看起來鮮嫩欲滴,卻沒有了家鄉(xiāng)菜園里的那股煙火氣,更沒有母親親手種植、采摘的那份溫暖。
這年春天我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xiāng),一下車便直奔菜園。遠遠地,我就看到那片熟悉的韭菜綠,在微風(fēng)中輕輕晃動,仿佛在向我招手。母親早已在菜園里忙碌,看到我后驚喜地說道:“孩子,你回來了,正好趕上韭菜最嫩的時候。”母親說著便割下一把韭菜,說要為我做一頓韭菜盒子。
坐在熟悉的廚房里,看著母親忙碌的身影,我的眼眶漸漸濕潤。歲月在母親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可她對我的愛卻從未改變。不一會兒,韭菜盒子就上桌了,還是那熟悉的味道。
“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春天的韭菜就像野草一樣,具有極其頑強的生命力,它們搖曳在春風(fēng)里,任人們一茬接一茬地采割,卻能夠一茬接一茬地生長。它們的生長過程如同一首美麗的詩篇,每年春天都會如期赴約。它們雖然平凡,卻有著自己獨特的魅力,用那一抹翠綠點亮了春天的色彩,也慰藉了人們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