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Nature and Application of the Crime of Aiding Information Network Criminal Activities
Sun Yue
(Heilongjiang University,Harbin 150000)
Abstract:Inrecentyears,therehasbeenpersistentdivergenceinacademiaregardingthenatureofthecrimeofaidingcriminalactivitiesninforationnetworks,whichcanbecategorizedintothremaintheories:thetheoryofidependentcriethethoryofsentencing rulesforacomplic,ndteteoyofprncialederinalzationofomplices.romtepespectieoflgalintetg mentandindependentevauatieaalysis,thisceisotasentencingruleforaccomplices,utteprincipaloendercrinalzationof accomplices.Attsetieinjudicialplicatiothetworkeutralistancebviorofelevantpartisisotqaletote behaviorofdingcinalactitisinifoationetwoks.erefoe,iinalliabilityshouldbestrictedbtoiteriatte perpetrator has a definite intention subjectively and whether the behavior exceds the threshold of“neutrality\".
Keywords:crieofdingnformationnetworkcriminalactivities;principalofendercriminaliationofaccomplices;alssis tance behavior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信息網絡在給人們帶來便利的同時,也帶來了極大的風險與挑戰(zhàn),即傳統(tǒng)犯罪走進網絡,網絡犯罪走向常態(tài)。然而網絡犯罪不同于現實犯罪,其更具專業(yè)性、廣泛性、隱蔽性的特點,網絡空間中的幫助犯更是突破了傳統(tǒng)共犯中犯罪分子間的密切程度,正犯與幫助犯之間從“一對一”的關系轉變?yōu)椤耙粚Χ唷钡年P系,從“一般幫助行為\"轉變?yōu)椤爸辛椭袨椤?,這就導致法律滯后的固有缺陷被急劇放大,刑事立法和司法不得不頻繁做出回應。其中,為網絡犯罪提供技術支持、廣告推廣、支付結算等幫助行為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甚至衍生出分工明確的網絡黑灰產業(yè),形成了巨大的犯罪鏈條。對此,《刑法修正案(九)》新增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以下簡稱“幫信罪”),明確規(guī)定自然人或單位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網絡實施犯罪,而為其提供互聯網接入、服務器托管、網絡存儲、通信傳輸等技術支持,或者提供廣告推廣、支付結算等幫助,情節(jié)嚴重的行為落入刑法規(guī)制。此后,網絡空間管理秩序的保護逐漸走入刑事立法視野。
幫信罪從設立之初一直處于“休眠”狀態(tài),到相關司法解釋的出臺、全國“斷卡”行動的展開,對于本罪的各種爭議一直不斷涌現。其中爭議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對幫信罪行為的理解,即幫信罪是否符合共犯正犯化的立場,還是僅為幫助行為的量刑規(guī)則;二是幫助行為人在明知他人實施犯罪的情況下,對其中立幫助行為是否予以處罰。上述問題溯其本源均為幫信罪的性質問題,對于這一問題的不同理解,影響著幫信罪的成立與處罰。
一、幫信罪的性質
(一)幫信罪性質之解析
目前,學界對于幫信罪性質的認定主要有三種觀點:獨立構罪說、幫助犯量刑規(guī)則說、幫助犯正犯化說。
獨立構罪說強調,幫信罪是一種獨立的犯罪,其在實際司法實踐和刑事立法上都具有獨立地位,不再被視為幫助犯,應當按照獨立犯罪認定[1]。這一觀點雖然關注到了下游幫助行為在網絡犯罪鏈條中嚴重的社會危害性,但其忽略了下游幫助行為與上游網絡犯罪之間的聯系。
幫助犯量刑規(guī)則說認為,犯罪人仍屬幫助犯,并沒有上升為正犯,只是在對這類行為主體進行懲處時,無須再依據刑法總則中關于從犯的量刑規(guī)則,而是直接適用刑法分則對幫信罪設置的法定刑予以處罰[2]。這一觀點關注到了網絡犯罪上下游之間的依賴關系,即只有在上游網絡犯罪得以實施,下游幫助行為才構成犯罪。但是,如果下游幫助行為發(fā)生在上游網絡犯罪的實行行為之前或實害結果之后,此時將無法認定其構成犯罪。
幫助犯正犯化說認為,立法機關為幫助行為設置了獨立的罪名和法定刑,這是判斷幫助犯正犯化的唯一標準[3]。這一觀點既關注到了網絡犯罪上下游之間的聯系,也沒有將下游幫助行為過強地依附于上游網絡犯罪,使得原有的幫助犯脫離其所依賴的正犯而獨立成立新的犯罪。
對此,有學者在批判幫助犯正犯化觀點時指出,首先,為他人提供網絡技術支持是一種幫助行為,這一行為構成犯罪的前提是上游網絡犯罪的實行行為必須符合犯罪的構成要件;其次,依據傳統(tǒng)共犯理論,教唆幫助犯不構成教唆犯,而構成幫助犯,幫助犯因其對正犯行為沒有起到實質性的推動作用,故不予處罰;最后,對于實施符合幫信罪構成要件的行為,不應依照刑法總則中關于幫助犯從犯的量刑規(guī)則,而應直接依據刑法分則為幫信罪所設置的法定刑進行處罰。筆者認為,上述理由難以否認“幫助犯正犯化”的屬性。
首先,盡管為他人實施網絡犯罪提供技術支持的行為仍然被視為一種幫助行為,但在幫信罪設立后,該幫助行為應屬于刑法擬制的正犯行為,而不再是共同犯罪中的幫助行為[4]。況且根據幫信罪第三款的規(guī)定,在刑法體系內,幫信罪的行為已與其他分則罪名的行為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若幫信罪的本質依舊被理解為量刑規(guī)則說中的“幫助犯”行為,則當行為人構成其他相關犯罪的幫助犯時,理論上應直接依據對應犯罪的幫助犯條款定罪,無需對“處罰較重”的情況進行額外考量,此時將第三款內容納人幫信罪的立法規(guī)定便顯得不必要。此外,依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非法利用信息網絡、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二條的規(guī)定,并未要求下游幫助行為構成犯罪須以上游網絡犯罪成立為前提,而且其明確規(guī)定了,即使無法查明被幫助的對象是否構成犯罪,如果行為人實施了構成幫信罪的行為,并且在滿足一定條件的情況下,也依然可以追究幫助行為人的刑事責任。
其次,幫助犯正犯化后,使得幫助犯提升到了正犯的位置,傳統(tǒng)意義上的幫助行為化身為實行行為。因此,教唆幫助行為人,便等同于教唆實行犯,構成幫信罪的教唆犯。同理,為幫助行為人提供幫助,便等同于幫助實行犯,構成幫信罪的幫助犯,這樣教唆犯和幫助犯便都具有可罰性。
最后,幫助行為正犯化后,既然分則條文已為其設定了獨立的罪名與法定刑,則當然不再適用刑法總則中關于幫助犯從犯的量刑規(guī)則,但是對于成立幫信罪的從犯,依然要依據刑法總則中關于從犯處罰的量刑規(guī)則予以規(guī)制。對此,也有學者表示,這樣一來有加重處罰之嫌。但筆者認為這并未加重,反而在某種程度上更加緩和。這是由于幫信罪的法定最高刑期僅為3年有期徒刑,其被認定為是一種輕罪。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對于從犯的處罰幾乎不會被免除,更常見的是對其進行從輕或減輕處罰。倘若從犯觸犯了重罪并被適用最重的法定刑,一般而言其從輕或減輕處罰的幅度也不會低于幫信罪的法定刑。
此外,刑法分則已將此種幫助行為獨立規(guī)定為犯罪,如果再將幫信罪理解為量刑規(guī)則,這不僅有違刑法分則自身的獨立性,同時也打破了刑法總則中有關從犯的處罰規(guī)則,進而擾亂刑法條文間的體系秩序,模糊刑法總則與分則之間的界限。
(二)幫助犯正犯化說之提倡
首先,在法益層面上,幫助行為具有獨立的法益侵害性。網絡犯罪通常涉及公民個人信息安全、財產安全,甚至是國家安全和社會公共利益,其呈現出的是“一對多”的犯罪模式,在這一模式之下,可能每個被幫助者實施的都是一個違法但不構成犯罪的行為。例如,數名詐騙行為人利用甲的技術支持實施網絡詐騙,但每人騙取的數額均未達到詐騙罪的數額,此時無法以詐騙罪定罪。如果按照量刑規(guī)則所提倡的幫信罪的本質仍屬“幫助犯”,那么由于被幫助者的行為不構成犯罪,從而幫助犯亦不構成犯罪。但是,數名詐騙行為人在甲的幫助下,累計的詐騙數額總量已經具有嚴重的法益侵害性,甚至已然超出正犯行為的法益侵害性,所以,在這一意義上應以幫信罪對甲進行定罪處罰。
其次,在客觀違法性層面上,幫助行為具有較強的獨立評價性。網絡犯罪不要求實行行為與幫助行為具有緊密的依附性,二者實則表現出一種松散的獨立性,這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兩者的實施時間明顯不同步。具體來說,實行行為人在網絡空間里使用的技術支持,通常是幫助行為人早先就發(fā)布在網絡上的。也即幫助行為和實行行為的發(fā)生時間并不一致,它們之間有明顯的時間差。第二,幫助行為和實行行為之間并不一定有必然的協同配合。在網絡空間里,幫助行為通常是以廣泛傳播的方式進行的,它的目的并不是針對特定的實行行為人。因此,實行行為人獲取特定幫助具有相當程度的偶然性,他們可能同時在尋找多種技術支持,并且極有可能在實施犯罪時融合運用多種不同來源的技術支持,而非僅依賴某一特定的幫助行為[5]。此外,網絡犯罪中,實行行為人與幫助行為人有著各自的主觀意識,二者對于同一犯罪并不存在意思聯絡。例如,張三為網絡犯罪提供技術支持,李四利用張三的技術實施詐騙,但張三與李四之間并不存在意思聯絡,因此張三與李四之間不成立共同犯罪,對于張三的技術幫助行為只能進行獨立評價。
二、網絡中立幫助行為的入罪限制
(一)中立幫助行為處罰之立場
德、日刑法理論對于中立幫助行為的處罰態(tài)度主要是全面處罰說和限制處罰說。全面處罰說基于傳統(tǒng)的共犯理論,認為如若中立幫助者能意識到他們的幫助行為在客觀上會促進正犯的犯罪活動,那么就應當處罰。例如,顧客去超市買菜刀,店員把菜刀賣給顧客,最終顧客使用該把菜刀故意殺害他人,依據全面處罰說的觀點,店員售出菜刀的行為構成故意殺人罪的幫助犯。但如此認定有擴大處罰范圍之嫌,影響到公民的正常交往和社會的正常交易。所以,全面處罰說并沒有得到多數學者的支持,而限制處罰說則成為主流觀點。
限制處罰說對中立幫助行為進行了差別化處理,為一些中立幫助行為提供了出罪的可能性。盡管這一觀點的界限相對清晰,但如何合理界定這一限制的邊界卻成為一個復雜的問題,具體而言又可劃分為主觀說、客觀說、折中說。
首先,主觀說認為,如果行為人明知他人要實施犯罪仍提供幫助,或者行為人的主觀目的就是促使犯罪結果發(fā)生,那么他的幫助行為就不能再被看作是一般日常行為,而應該被認定為犯罪。筆者認為,主觀說在這一意義上存在可取之處,但存在懲罰思想犯之嫌,并且在忽視客觀條件的情況下,單一地聚焦于主觀因素進行判斷,有違犯罪成立的基本理論。
其次,客觀說認為,對于中立的、業(yè)務范圍內的行為,應排除在犯罪之外。在評估幫助犯成立條件時,可以從兩個核心角度來明確其界限:一是根據幫助行為本身的客觀特征來劃定中立幫助行為的處罰范圍;二是通過分析幫助行為與主犯行為及其犯罪結果之間的客觀責任關聯,進一步確定適用的懲罰范圍。筆者認為,客觀說雖較主觀說的處罰范圍小,但其認定標準過于模糊,缺乏具體統(tǒng)一的評定標準,不能成為通用標準。
最后,以Roxin為代表的德國學者提出了折中說的觀點,其主張在針對中立幫助行為進行分析時,應當全面考慮行為人的主觀意圖及其行為所帶來的客觀后果。他們提出運用客觀歸責理論來評估中立幫助行為是否造成了超出社會與法律可接受風險界限的后果[6]
目前,我國《刑法》與相關司法解釋尚未對中立幫助行為的法律責任做出直接界定,學界對此也未形成統(tǒng)一的立場。張明楷教授強調,在判定中立幫助行為的可罰性時,需全方位考量幾個核心要素,即實際犯罪行為的緊迫性、幫助者在法律上應承擔的保護義務或監(jiān)管責任、其行為對法益損害的實質影響及其對犯罪意圖的主觀認知[7]。付玉明教授同樣支持主客觀結合的雙重視角,認為在遵循犯罪構成理論的框架下,應基于幫助犯處罰的理論依據,深入剖析行為的主觀和客觀方面以及其對法益的實際侵犯程度,從而確定中立幫助行為的處罰范圍[8]
由此可見,國內大部分學者的觀點均體現了主觀方面與客觀方面相結合的折中導向,這一思路與我國刑法的基本理論相契合,即要求犯罪成立需同時符合主觀要件與客觀要件。因此,筆者認為,面對網絡中立幫助行為的處罰界限問題,應立足于折中說的理論基礎。
(二)兼顧主客觀方面之限定處罰
首先,主觀上具有確切的故意。其一,幫助行為人必須確知正犯正在或即將實施犯罪行為。判斷幫助行為人的主觀認知,不能僅憑猜測予以認定,而需注意兩點:是否確知正犯意圖,是否盡到注意義務。例如,網絡服務提供者和網絡平臺提供者,其在網絡空間中扮演著管理員的角色,其對于平臺上發(fā)布的信息、言論等便有著審查、監(jiān)管的義務,如果其疏于管理或明知是犯罪信息卻予以放任,此行為便違反其注意義務,應追究刑事責任。此外,如果上述主體就是發(fā)布犯罪信息的人,則當然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刑事責任。其二,行為人必須具備促使犯罪行為發(fā)生的積極意志,但排除放任的心態(tài)。如果幫助行為人明知他人的犯罪意圖,卻因缺乏關鍵的意志因素,即在被迫或無可奈何的情形下提供了中立性質的幫助,那么該行為不應認定成立幫信罪。例如,某些幫助行為人成立合法公司,其業(yè)務范疇就是為網絡用戶提供互聯網接入、服務器托管等服務,某些用戶利用上述服務實施網絡犯罪,客觀上這部分公司的正常業(yè)務行為確實為網絡犯罪提供了幫助,主觀上也具有明知,但此時由于其主觀上缺乏意志因素,便不成立幫信罪。
其次,客觀上具備正當業(yè)務性。筆者認為應著重審查兩個核心點:第一,判定中立幫助行為是否超越了常規(guī)業(yè)務操作的合理界限;第二,評估該行為引發(fā)的風險是否超越了社會及法律可接受的極限。例如,對于軟件服務提供者,是否追究其刑事責任,并不是考量其主觀上是否明知他人利用自己的軟件實施犯罪,而是要判定軟件本身是否合法。如果軟件設計之初就是為了實施違法犯罪,例如專用于侵入他人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的軟件,那么提供該軟件的行為就不再是一個正常的業(yè)務行為,應被視為構成犯罪。如果軟件本身既存在合法用途,又存在違法用途,就需要對其進行利益權衡。若軟件被合法使用所產生的利益明顯超過其非法使用所制造的法益侵害,此時提供軟件的行為便不成立犯罪。
三、結語
作為應對網絡犯罪高發(fā)態(tài)勢的法律武器,幫信罪性質的明確及適用范圍的界定,對于平衡打擊犯罪與保障權利具有重要意義。幫助行為正犯化意味著刑法介入時點的前移,而幫信罪正體現了這一積極的預防刑法觀。對于網絡中立幫助行為的處罰,應兼顧主觀與客觀兩個方面,平衡報應與功利兩個維度,使其既凸顯刑法的一般預防,又不過分擴大刑法的處罰范圍。隨著網絡技術的持續(xù)演進與犯罪手段的不斷翻新,法律應保持足夠的靈活性與前瞻性,適時調整和完善,確保對網絡犯罪的打擊更為精準高效,同時保障網絡空間的健康發(fā)展與社會公平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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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孫悅(1999—),女,漢族,黑龍江大慶人,單位為黑龍江大學,研究方向為刑法。
(責任編輯:王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