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記憶的相冊,一張張快樂的畫面,從腦海深處鉆出來,寫滿簡單而又幸福的童年。
童年最快樂的是夏天。
雨季里水庫是孩子們的禁區(qū),大人們看得嚴(yán),絕對禁止染指。但那條羞羞答答、遮遮掩掩、輕輕流過村子的小河就成了我們孩子們的游樂場,成為我們兒時歡樂的圣地。
河水清澈得能看清水里的小魚,中午顧不得吃飯,就呼五吆六約好去河里撈魚。沒有網(wǎng),我們自己想辦法。三五個一起,先找一處沙子多的地方堵浪,堵起一道小小的堤壩,把水?dāng)r起來,蓄積起來,然后在邊上打開一道口子,幾雙小手就連帶著幾雙小眼睛,緊緊地盯著“溢洪道”,看到魚來了,就猛勁往河邊上撩,魚連同河水一起被攉到河邊的草地上了,有鯽魚、浮鮹、馬口、泥鰍、噘嘴鰱、趴骨郞子等等。
小河彎彎曲曲,在進(jìn)入村莊之前被一處黃石碓絆了一下,突然跌倒,水從三米高的斷崖上跌下來,在下面砸出了一個水坑,這里就成了我們孩子們的天然游泳池。我們那三兩下子狗刨的游泳技術(shù),就是在這里面練會的。有時候玩得忘乎所以,遲到是少不了被老師揪著耳朵狠狠地整一頓的,可是過不了兩三天,又因為撈魚遲到被老師捏著肚皮推出了教室。
若是星期六、星期天,那可就玩瘋了,根本不回家吃飯。餓了,就去菜園里摘根黃瓜,在河水里洗洗,啃了了事。往往捉不了很多蝦子,用母親的話說,還不夠塞牙縫的。那些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捉拿的魚蝦,最后就被母親扔給雞們吃了。母親一見渾身臟兮兮的、根本看不出面容清秀的我,氣得一把抓起象征家法的笤帚疙瘩,怒氣沖沖地一把摁住剛想撒腳丫子逃跑的我,狠狠地朝著我的屁股砸下,我卻一點(diǎn)都沒感覺到痛。
村子前面有很多細(xì)腰款款的柳樹,一擺溜地站在大壩上,像一群婀娜多姿的少女。一到夏天,柳樹格外招引蠽蟟的喜歡,還沒走近,那歇斯底里的叫喊就充斥著耳畔。它們仿佛在參加一場比賽,每一只都在拼命,只是沒有裁判,亂紛紛的跟大集上的小販們一樣。但是一旦到了近前,卻又感覺不到那么噪人了,靜了不少。
我們幾個各自扛了長桿子,在梢上糊了蜘蛛網(wǎng),或者用從家里偷出來的麥粒,經(jīng)過費(fèi)勁的咀嚼制作成的面筋到柳樹下粘蠽蟟。一個個光著脊背,赤著腳丫,悄悄地潛進(jìn)柳樹林,仰著被烈日曬得黑紅的小臉,汗水都顧不得擦,緊緊地盯著一只只貼在樹枝上的蠽蟟,顫悠悠地舉起桿子,慢慢地移動著,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距離不到十厘米的時候,猛地一用力,一下子就粘住了,當(dāng)然也有粘不住的,那時嘴里就會狠狠地罵一句,稍稍沖淡一下那種失敗之后的落寞。
粘到的蠽蟟拿回家,母親會把它們摘掉翅膀,然后放到咸菜缸里腌著,過幾天再拿出來放在鍋里燉熟了吃,咸咸的,香香的,美美的。絕對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放在油鍋里炸著吃,那時候的油很珍貴,炒菜都是用筷子從油瓶里沾沾,放在鍋底上“噠噠”震下點(diǎn)油,吃飯時歪著頭都看不到碗里的油花兒。
夏天的山上郁郁蔥蔥,滿眼都是化不開的綠。高的是松樹、刺槐和側(cè)柏等,在高高大大的松樹下是地毯一樣的草坪,又厚又軟。在這些草叢里,長著一顆顆各色各樣的小花傘一樣的蘑菇,不過,這么多的蘑菇不是都可以吃的,有的有毒,特別是那些非常美麗好看的,大多是毒蘑菇。放牛的二爺爺教我們什么樣的好,什么樣的有毒,什么樣的不能碰。我們就分散開小心翼翼地鉆進(jìn)茂密的樹林里,每個人都折一根直直的樹枝,拿在手里,撥打露水、蜘蛛網(wǎng),更多的是為了防止碰見蛇,還有百腳蟲。我膽子小,最怕這些蟲子,特別是蛇。越是害怕,越容易碰見,樹下盤著的,在草叢里蜿蜒游走的,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心一下子被揪緊了,連著腿肚子都冷颼颼的,嚇得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再鉆樹林子。
拾回來的蘑菇需要摘干凈,把上面的草屑、土石渣子都清理干凈,有的要曬干,留起來到過年的時候燉肉吃,味道可香了。有的不能存放,直接洗好了,母親做成蘑菇湯吃,可好吃了,有時候夢里常想起母親做的蘑菇湯。
那時老家還不富裕,土里土氣的,房子很矮舊,生活很艱苦,但那時候我們的歡樂來得很簡單,簡單地快樂著,幾條魚或者一串螞蚱就讓我們幸福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