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小區(qū),有這樣一個老頭。人們都管他叫四爺。
四爺是個“百事通”。大家這樣評論他。四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論哪個方面,沒有難住他的。
四爺住在我們小區(qū)的16 號樓。他有個嗜好,吃完飯就去樓前面的小亭子里去“侃大山”,有人稱為“吹?!薄H諒?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天天如此。許多老頭、老太太,也有少數(shù)年輕的,圍著四爺,在那里洗耳恭聽。有時大家也與他交流;有時也有人對他的“理論”提出異議,甚至反駁。
四爺,因為排行老四而得名。他出生在偏遠(yuǎn)的農(nóng)村,家境貧窮,姊妹幾個,就他還上完了小學(xué)。因為有點小“文化”,他很快當(dāng)上了民辦教師。由于工作敬業(yè),后來轉(zhuǎn)為公辦。退休的前幾年,還評上了中級職稱。
四爺很“摳門”。他老伴是個退休工人。她經(jīng)常這樣數(shù)落他,老頭子,死沒出息,衣服不穿爛不添新的,錢攥出水來都舍不得花一個子。老兩口身邊也沒有一兒半女,一個閨女早年患病夭折了。也許是那一代人的習(xí)性吧!兩個老人的收入說起來也不算少,生活總是那么簡簡單單,樸樸素素。
四爺從年輕時就染上了抽煙的壞習(xí)慣。他一向都是抽自己用紙條卷的煙,即使現(xiàn)在生活條件好了,人們都抽成盒的,他還是自己卷著抽。沒人能說清,他是喜好那一口,還是為了省錢。有時出于禮節(jié),大伙也經(jīng)常給他遞買的紙煙,他有時也接著,可從來不抽。聽說,他回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裝在早已備好的小鐵盒里,留給客人抽。
我和四爺住在同一棟樓,還是同一個單元。上班的時候,趁周末或者晚飯后,經(jīng)常湊湊他的“場子”,聽聽他的“高談闊論”。退休后,我自覺不自覺地正式加入他的隊伍,好多時間都“陪”四爺了。你甭說,慢慢地,我還真有點“聽他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了。
在小亭子里,四爺大多的時候是隨意說,有的時候有主題,有的時候也沒有;有的時候是解答大家提的問題。記得有一次,我給四爺提了一個比較現(xiàn)代和時髦的問題。
我說:“四爺,您怎么看待現(xiàn)在比較流行的乞丐褲?”我心里多少有點難為他的意思。
“你這文化人怎么提了個沒文化的問題?”他笑了笑,看著我說道。
我附和著:“求教您老的高見?!?/p>
他猛抽了兩口煙,流露出十分自信的樣子,很認(rèn)真地說:“生產(chǎn)廠家眼睛盯的是,吸引眼球,標(biāo)新立異!消費者追求的是,個性魅力,返璞歸真!”
我點了點頭,算是表明了態(tài)度。
他越說越來勁,“看過草裙舞嗎?那是舞臺上的,生活中的就是乞丐褲!一個道理!草裙舞,乞丐褲,調(diào)動你的想象力唄……”
“哈哈!”我笑得茶水從鼻孔里嗆了出來……心里嘀咕道,真沒想到,這“百事通”理念還蠻前沿哩!
從此,我對四爺?shù)木磁逵侄嗔藥追帧?/p>
后來,我出了一次遠(yuǎn)門,時間有三個多月。
回來后,我聽到一個噩耗,四爺去世了。
我從鄰居那里才知道,四爺?shù)玫氖羌辈?。料理喪事并以子女名義給他送終的,是從市里來的幾個干部模樣的年輕人。
從年輕人的口中才知道,他們是四爺前些年曾資助的幾個貧困學(xué)生。
當(dāng)了解到這些情況后,我的心陡然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