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在竹林里逗號(hào)一樣不停地練習(xí)并腳跳的小鳥是哪家的孩子。只要耳朵有空,每天都能聽見它如小珠子一樣的歌聲。
一株筍從暗無天日的地下來到亮堂堂的人間,再卸下盔甲長成一株窈窕修竹,要經(jīng)歷漫長的考驗(yàn)。當(dāng)它站在小鳥面前,一身翠色更如遮了蓋頭。那小鳥就不亦樂乎地忙著把它們的蓋頭一一掀起來。那么大的竹林,小鳥怎么掀得過來?
小鳥是竹林的心跳,白天或黑夜,風(fēng)吹不滅的怦然。隔壁的杏樹再怎么趁著天黑伸手來牽,也要不走一根羽毛留作紀(jì)念。它是竹子的小名,只能輕喚,不能像豆莢里的豆子剝了殼就可以帶走。它離我們很近,但也只能用眼睛撫摩它翠綠與鵝黃相映的羽毛,以及眼角翅梢上一抹蛾眉淡掃的墨色。
竹林里時(shí)刻流淌著細(xì)碎的沙沙聲,聽得久了就覺察不著了。倒是那小鳥生脆的一兩句短歌,常讓人莫名地心悸,恍若猛地從一出絕美的悲劇里含淚出來。若是那打柴路過的人聽見,又是一種心境,他回家的腳步會(huì)驀然輕快,仿佛在鳥鳴中看見了自家屋頂上的炊煙。
那在青竹上刻下的乳名,也和竹子一道長大了。那兩小無猜的典故,打著燈籠,找鳥兒來讀。鳥兒顧自忙著,睬也不睬。
(城院摘自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我棲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