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近年來利用社交平臺暗中聯系的新型犯罪活動猖獗。多地發(fā)生入室搶劫案，“執(zhí)行人”臨時“組隊”，指令“下達者”通過App遠程指揮。

搶匪去網上“應聘”

數字化時代，犯罪行為呈現出新的形態(tài)與特征。日本一家通訊社援引日本警察廳公布的統(tǒng)計數據稱，2021至2023年間，全國警方逮捕涉“網絡黑工型”犯罪的嫌疑人數量超過1萬人。日本2024年版《警察白皮書》也特別關注到這種利用社交平臺等進行暗中聯系的新型犯罪。

不過，由于主謀匿名躲在幕后，因此被逮捕起訴的大多是到現場實施犯罪的年輕人。他們許多人可能并不清楚自己從事的是犯罪活動，還有一些是受到了幕后主謀的脅迫。

自2024年8月份起，日本多地連續(xù)發(fā)生搶劫案件，光是首都圈內，就已發(fā)生14起案件。進入10月，作案手段愈發(fā)殘忍，引起了一定的社會恐慌。在神奈川縣橫濱市青葉區(qū)的搶劫殺人案件中，當年10月15日深夜，搶匪砸碎玄關處的玻璃，伸手打開門鎖，闖進屋內，搶走20萬日元的現金。75歲的后藤寬治被人發(fā)現慘死于家中，手腳被膠帶綁著，嘴也被膠帶封住。解剖結果顯示，他生前遭受過“全身大范圍”的毆打，因出血過多而死。警方認為，從作案手法上來看，極可能是“網絡黑工”臨時組團作案。

同年10月17日，千葉縣一地發(fā)生劫持監(jiān)禁致傷案件。一名母親下夜班后回家，發(fā)現家里被人翻箱倒柜。本應該在家的女兒不見蹤影。女兒公司來電詢問，稱其沒來上班。母親確定女兒身處險境，于是報警。在這名母親到家之前，女兒被3名入室搶匪用膠帶綁住手腳，并遭到毆打。他們嫌家中搜找出來的錢財太少，將她擄走，拘禁到50千米之外的賓館里，逼問其信用卡密碼，想搶走更多錢。警方當日找到那家賓館，將受害人解救出來，但她全身傷痕累累、肋骨骨折。

警方逮捕了26歲的嫌疑人甲，他當時負責在賓館房間里拘禁受害人。偵查結果表明，在10月15日橫濱市青葉區(qū)搶劫命案及首都圈的其他搶劫案現場，也發(fā)現了嫌疑人甲的指紋。10月18日，21歲的嫌疑人乙向警方自首，承認參與了前述入室搶劫案及近期首都圈的多起入室搶劫案。10月19日，警方通過監(jiān)控，發(fā)現駕車出逃的嫌疑人丙，并將其抓獲到案。

據22歲的嫌疑人丙交代，因為欠了幾十萬日元的稅金，所以想上網找份“臨時工”賺錢。像普通的臨時工招聘流程一樣，對方要求他提供家庭住址、固定電話號碼、父母姓名、父母手機號碼、有臉部照片的個人身份證件、手持身份證件的照片、最近兩個月的生活繳費單。另外須本人入鏡，以視頻方式拍攝住所的門牌號碼等。等到臨時派“活兒”的當天，對方通過某App，向嫌疑人丙發(fā)出行動的命令。嫌疑人丙中途察覺事態(tài)不對，有想過放棄，但對方恐嚇他，聲稱掌握了他與其家人的全部信息，要實施報復。

警方通過審訊發(fā)現，涉案嫌疑人的經歷大致相同。從部分案件的指令來自同一通信軟件賬號分析，幕后主謀疑似一個自稱“織田信長”的人。他使用多個賬號和用戶名，通過發(fā)布“網絡黑工”廣告，以高薪誘惑，召集年輕人充當“執(zhí)行人”實施犯罪。但目前，此人仍然逍遙法外。

主謀在暗處遙控

據日本媒體報道，“網絡黑工型”犯罪的特點是在實施犯罪前短時間內聚集人手，臨時“組隊”，一起做案，實施犯罪后迅速“解散”。與有等級機構和嚴格行為準則的日本傳統(tǒng)黑社會不同，這種新型犯罪缺乏明顯的組織結構，“執(zhí)行人”彼此之間不熟悉甚至不認識，活動地域范圍很廣。警方不容易鎖定幕后主謀，這增加了案件偵破的難度。有媒體報道顯示，警方于2024年10月在日本西部的山口縣抓獲涉嫌搶劫的此類嫌疑人，分別只有15歲、16歲和18歲，他們均來自距案發(fā)地路途遙遠的關東地區(qū)，彼此先前不認識。他們均交代，是因為需要錢才從網上接了這個“黑兼職”。

日本的一位法學教授指出，在不少案件中，犯罪分子在實施犯罪之前已經知曉受害人的家庭情況及財產情況等，其中獨居者和女性極易成為詐騙、搶劫的目標。此外，“執(zhí)行人”有時會事前踩點，比如假冒家裝公司或銷售人員了解房屋格局、家庭成員構成、“空宅”時間段等，之后往往采取強行破窗入室等簡單粗暴的手段。

有一些案件顯示，犯罪分子利用從“黑市”購買的個人信息來選擇作案目標。日本社會中存在販賣個人信息的“黑色產業(yè)鏈”，學校、公司、醫(yī)院的“內鬼”將個人信息數據資料賣給中間商，幾經轉手后最終落入犯罪團伙手中。盡管一些個人的信息并不準確，無法精準選擇作案目標，然而幕后主謀并不擔心“執(zhí)行人”被捕。他們在作案前并不會精心設計，而是選擇逼迫“執(zhí)行人”瘋狂連續(xù)作案。

指令“下達者”不在現場，因此更加有恃無恐。比如，有的“執(zhí)行人”供述，指令“下達者”會要求“打（受害者）很多次，甚至殺死目標”等。如果拒絕或猶豫不決，就會被威脅“會遭遇不幸，且家人也不會好過”，并被告知其“背后是（反社會）組織”?！皥?zhí)行人”在受到脅迫的情況下，比起慣犯更易做出極端行為。

“網絡黑工型”犯罪甚至延伸到海外。在菲律賓，有一個名叫“路飛”的犯罪團伙，利用社交媒體在日本招募同伙，發(fā)布以老年人為目標的詐騙或搶劫“黑工”廣告，通過加密聊天應用軟件進行交流并發(fā)送指令。

形成合力除“毒瘤”

日本政府將“網絡黑工型”犯罪視為治安的“重大威脅”，積極推進相應的應對措施。為了遏制跨區(qū)域新型犯罪的蔓延趨勢，日本警察廳組織來自全國搶劫和詐騙重災區(qū)的約500名經驗豐富的警方調查人員成立了一個聯合調查小組。該廳負責人表示，由于網絡技術及一次性電話卡的普及與廣泛應用，“上級很難被抓住，抓到的都是受他們雇用的人”。調查小組的目標是“逮捕頭號嫌疑人，摧毀整個組織”。

2024年10月22日，日本首相在聽取警察廳相關負責人報告后表示，針對“黑工”犯罪要加強對民眾宣傳教育，強化報案咨詢渠道機制。

日本警方正在積極探索新的辦案手法，如派出“臥底”揪出幕后主謀。再如，保護易受騙人群，阻止可疑電話撥打至老年人家。這些舉措有望提高警方打擊此類犯罪的能力。

有專家分析稱，有一些上班族、學生和臨時工參與“網絡黑工型”犯罪，他們在社交網絡上被高收入誘惑，陷入犯罪泥潭。另外，也不乏曾經退出黑社會組織的人。他還表示，打擊犯罪的方法也必須跟上不斷變化的犯罪形式。

新型犯罪給日本的社會治安帶來了新的挑戰(zhàn)，要徹底根除這一社會“毒瘤”，僅靠警方的力量是不夠的，還需要日本社會各界共同參與，形成強大合力。

一方面，網絡平臺應加強對用戶信息的審核和管理，防止犯罪組織利用平臺進行招募和聯絡。有些社交網絡上的“黑兼職”廣告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無害”。比如某條招聘廣告的內容是“晚上在街上找貓、把貓出現的地方標在地圖上”，薪水是“每小時2000日元，外加夜班補貼”。知情人士披露說，廣告中的“貓”指監(jiān)控探頭或豪華汽車。

另一方面，公眾也應提高警惕，避免成為犯罪分子的目標。日本警方提示，若是招聘廣告上出現“當天結算”“高薪”等字眼，或是收入與工作內容完全不匹配，就要小心是否遇上了“黑兼職”。

編輯：張宏羽" " zhanghongyuchn@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