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臘月,在城管劃定的區(qū)域擺攤賣菜的根嫂,必定會隔三差五,帶上七八扎臘梅花,裝飾她的菜擔子,進城來賣。根嫂的菜全是露天種植的,澆灌農家有機肥,被霜打得貼地生長,看起來矮墩墩,吃起來甜絲絲的。她的臘梅花質量也好,遒勁潑辣,曲里拐彎,很容易插出“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意境。
根嫂聽人勸,要是顧客感嘆:“這一把花中的矮枝,恐怕要和那一把中的高枝相配,才好看?!睋Q作別的賣花人,可能會睨人一眼,斷然回絕,“整把賣,不好拆”,而根嫂馬上蹲下,依照客人的需求拆開花束。邊上有老客慨嘆:“你脾氣真好……”根嫂笑著解釋:“自家院里的樹,本來就是賣著玩的??腿苏f得有道理,就得聽客人的?!?/p>
根嫂賣完菜,臨近中午,剛把菜筐寄存在賣醬菜的老板處,就有一位四十來歲的婦女騎電動車來接她。賣醬菜的老板收了她最后一把菠菜,半是羨慕半是欣慰地說:“你福氣好,媳婦還接你去小飯館吃飯。”根嫂驕傲地回應:“兒子好面子,說自己都在南京扎根了,不接爹媽進城住面上無光。但我媳婦覺得真正有用的是有房、有院、有井水,還有談得來的鄰居和老友,說服了我兒子一家人仍舊住在鄉(xiāng)下,這事兒最讓我開心!”
上周,根嫂的菜擔子愈加花團錦簇——十幾把新鮮臘梅,堆在菠菜、青蘿卜和小白菜上,旁邊的扁擔頭子上則掛著一溜兒打印出來的教插花的彩圖:高枝臘梅要用銅瓶或鐵瓶來插,矮枝臘梅要用小小的泡菜壇兒、醬罐兒來插。根嫂對我解釋道:“都是媳婦的心思!”我買了一大束臘梅,尚有殘留的晶瑩水珠覆蓋在花瓣上。幽香源源不盡,激蕩在這歲尾的清寒空氣里。臘梅開了,離闔家團圓的日子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