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孫令愛，女，1994年出生于海南省儋州市，海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詩歌作品見于《詩林》《詩潮》《天涯》等。

站在高處歌唱

——讀揚尼斯·里索斯《總是如此》

女孩，你可以站在一個男人面前

靜靜地等著被親吻，被贊美

但你不要獨自去孕育，去歌唱

我無法跟你形容宮縮、羊水流瀉、母乳

喂養(yǎng)等這一系列的事情

還是回到日落前吧

他牽著她來到一片荒野

在這里體會秋冬交換的禮節(jié)

花色的野餐布平鋪草地

似乎在直敘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長有黑灰羽毛的鳥兒在高處歌唱

稱頌他們之間的愛戀

透視天空后發(fā)現(xiàn)

女孩，你的身體無比美妙

長裙在你的頭上飛

高跟鞋比鳥兒棲息地還要高

要常常淋雨，別讓豐富的內心化身貧瘠之地

上山摘果

母親帶我們爬山

一顆顆野果子凸出一座座小房子

褐色的小葉桉樹葉被母親帶回燒了當肥料

園子豐收的情景已在她腦海自動生成

我們家里沒有園子

先前生滿荊棘的門后一角雖然已被開墾

母親，你摘下的果子多么晶瑩透亮

月光河水般流入我們

我們回到家中

這是一個一點風都沒有的夜晚

母親們圍坐在桌前

八張凳子，九個母親

紅漆木質的凳面結實

折射出不同尋常的一天

她們柔和的雙唇溢出頑皮跳躍的語言

將一天的時間切割成幾個階段

第九個母親盤起雙腿

她左臉頰上鑲了星星斑點

她與深秋的一棵樹告別

因為樹木也迎來了冬

它深褐色的表皮層層疊疊

根部所吸收的養(yǎng)分悄然而至

那個粗糙的女人愛這棵樹

吃苦瓜

清洗一顆苦瓜，對半切開

抓捕苦瓜瓤

如往日一般，他出門了

從綿密云層里摘到了很多快樂

一根細線從母親的子宮里延伸至江河湖海

母親給他造了一間房

他給兒子也造了一間

葉子發(fā)綠，土地發(fā)黑。他一頭霧水

夜晚，夾雜著細微的呼吸聲

只見饞蟲啾啾。星空低垂、間接低語

但那好像一股帶著呼聲的風

今天的水比昨天透徹

可是

更晚一些的時候

他會從一處地方打回一舀水。

褶皺

黑夜袒露出褶皺的肚皮

那細膩的毛細血管隱約可見

很多的事情裹住它的心

一件件事物讓它跳躍

他像一尾黑魚游向一份體制內工作

單位對面有一新建小區(qū)，他的家在此

斜對門那戶總緊閉著門

偶爾半開，溢出細碎說話聲

那是聽不明白的方言

職工宿舍換上新的員工

業(yè)務培訓手冊一摞摞堆疊

黑色的螞蟻，高飛的禿鷹

獨白：不正常的日常

風在高空呼啦作響

過期了的電線桿與風拉扯

日常鏡頭

一群歡快的鳥兒從眼前呼嘯而過

青春之歌便環(huán)繞不絕

他們在討論一個奇怪的同學

行動詭異 心理障礙 聲嘶力竭等

這些詞語織成一張無底網(wǎng)

將一個人完全框住

此刻，半空的夜色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吞噬

即使很黑

還是能看見一只不知名的鳥躍過天際

他扇動雙翼的情景已被拍成鏡頭

在深秋思索盛夏果實

黑夜將明朗的世界暫時挪到一旁

靜電反應使她一下子跳下床來

想起白天，誠實的孩子在被褥里畫地圖

四只腳的木桌遲鈍與陳舊

一碗溫熱的西紅柿牛肉面色澤分明

木桌上的置物架呆滯多余

她將木桌搬到別處

留下遺憾

雨水從天而降，雨聲平緩

床頭裝飾掛布平鋪墻面

好一只垂直四方形活物

墻體厚重，它還好嗎？

屋內籠罩著陣陣冷空氣

這么長時間以來

她面對雨水的時間比冷空氣多

鳥兒與雨

天氣越來越冷

連續(xù)下了兩個星期的雨

衣服怎么也曬不干

一片潮濕中我們的心也跟著濕潤起來

我們在屋內撕扯一個面包

肉松的碎屑撒在桌子底下

無數(shù)只夜鳥趕集般飛了進來

像竄逃的難民帶來晦澀難懂的漆黑

周遭煙霧籠罩，有人用手撥開濃霧

鳥兒們渾厚的嗓音在高空回蕩

為我們銜來幾片墨綠葉子

高空以降雨映襯

我們躲了起來，在地面一低矮處

呼吸聲逐漸平緩

我們好久沒有一起躲雨了

就像很久以前我陪你走夜路

即使手電筒不靈光

還是走了很長的路程

河水自此而流

一條河在眼前鋪開

目的地就快要到了

夜幕低垂，彎曲的公路將兩旁樹木分開

直到綿延的山巒漸漸隱匿

你熄火，拔掉鑰匙

從后備箱拎出一袋水果

我們走進屋子，我們走進我們自己

清水洗掉了果子外衣

你拎上一個盤子撐開厚重的眼簾走出門去

你說愿意嘗試做更多的事

往山坡挑回干燥的木柴

將想象中的火燒起來

我繼續(xù)往火堆中添置易燃物

還要嗎？這些火足夠點起整個寒冬嗎？

我們再次拜訪這條河是在星期天的前一天

河內水流湍急

清晰的可以看到樹枝與泥沙一同流向別處

泥沙俱下？

我們成了岸上的鵝卵石，滿身傷痕

越界

1

天氣溫和，微風

小學生們在教室里與時間賽跑

講臺上白色粉筆與彩色粉筆分別交叉越界

我在凳子上發(fā)呆

想起卡西莫多

一位長得像演員春夏的學生吸引了我的目光

她眼神空靈而又迷離

頭上綁著三條歪扭辮子

粗短的發(fā)束刻印留守的痕跡

十八只敞亮的白熾燈條射出光芒

好似在冰冷的手術臺

最后她趴在桌子上

頭重重地扎入無限深淵中

有時候，她在教室間走動，像個丟東西的人*

2

一只黑色的蝴蝶飛進教室

沒有任何空間了

你走吧

長得像演員春夏的女學生扯下橡皮筋

一頭蓬松的枯草更膨脹了

過了一會兒

她雙手插進頭發(fā)內部

仿佛打入了五月之中

焦慮清晰而深刻，來源于

五月不給情面的言辭，催促著人

快走吧

哪里有蝴蝶哪里便有飛舞的意義

有時候，她在教室間走動，像個丟東西的人*

3

長得像演員春夏的女同學在走廊上

夕陽映射

深沉地紅了半邊天

她擦拭老師的黑白擴音器

指甲蓋上印著黑筆水

分別寫著數(shù)字0123456789

正在上的是體育課

她跟我回憶她的初潮

如這夕陽映射

神色不安的她和

笨手笨腳的奶奶

有時候，她在教室間走動，像個丟東西的人*

*選自馬雁詩歌《鄉(xiāng)村女教師》里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