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比丘林《大學》俄譯本1834年手稿清代應舉用書
[中圖分類號]H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510(2024)02-0070-11
通過閱讀該目錄,筆者發(fā)現(xiàn)出版時間在比丘林北京任期內(nèi)或任期前,同時從內(nèi)容上全部或部分覆蓋《大學》原文、朱熹章句、精義講解、人物考證的圖書,主要有《四書尊注大全》《文錦堂新鐫四書體注》《銅板四書遵注合講》《新鐫銅板四書體注》等。經(jīng)筆者詳細閱讀比對上述古書和俄語譯本,可以確定,于清嘉慶庚午年(1810年)出版的《銅板四書遵注合講(大學卷)》系比丘林1834年《大學》譯本的底本,該書作者為翁後,由詹文煥參定,其封面頁、版權頁和序言如圖2所示。
如上文所述,翁後編著的《銅板四書遵注合講》是清代出版的應舉用書,于嘉慶庚午年由酌雅齋出版,聚文堂發(fā)行?!洞髮W》是《銅板四書遵注合講》的第一卷,由“自序”“酌雅齋四書遵注合講諸儒姓氏”“酌雅齋四書圖考目錄”“大學人物考”“大學章句序”“大學原文”“朱熹章句”“諸儒輯要”“翁後講義”9個部分構成。作為一本應舉用書,《銅板四書遵注合講》內(nèi)容豐富,板塊清晰,帶有大量對儒家思想核心概念的注釋和解讀。“自序”部分介紹了《四書遵注》的編寫原因和參編人員;“酌雅齋四書遵注合講諸儒姓氏”部分列出了書中涉及的歷代諸儒名錄;“酌雅齋四書圖考目錄”繪制了與四書相關的天文圖、歷史地圖、樂器圖、城市布局圖等;“大學人物考”部分介紹了與《大學》相關的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大學章句序”“大學原文”“朱熹章句”均出自朱熹的《大學章句》;“諸儒輯要”部分列舉了歷代學者大儒對《大學》的經(jīng)典注釋;“翁後講義”記錄的是翁復在學堂講授《大學》時的講稿,主要是在朱熹章句和諸儒輯要的基礎上,對《大學》語句含義的進一步剖析發(fā)微。
在儒家經(jīng)典翻譯的問題上,比丘林一直主張應翻譯帶有詳細注釋的《四書》,而不是僅僅翻譯《四書》本身,因為他堅持認為只有在詳細注釋的幫助下,才有可能真正理解此類圖書的要義所在,而只有真正理解了此類圖書的要義,才能透徹地掌握漢語,了解儒家思想的精髓。因此,面對這本篇幅很長、內(nèi)容復雜、涉及大量歷史文化信息的應舉用書,比丘林沒有退縮,除“自序”“酌雅齋四書遵注合講諸儒姓氏”和“酌雅齋四書圖考目錄”沒有翻譯外,正文6個部分均全部譯出,幾乎沒有遺漏。我們似乎可以想象,當比丘林決定翻譯《銅板四書遵注合講(大學卷)》時,他是懷著怎樣對中國文化和漢語教學的熱愛和敬畏,克服重重困難,依據(jù)應舉用書對《大學》進行“全景式”翻譯的。
由表1可知,在1834年譯本中,被大部分漢學家選擇為底本的朱熹《大學章句》(包括“大學原文”和“朱熹章句”)僅占全部譯本的18.5%,而其余81.5%的內(nèi)容都在翻譯與《大學》要義相關的解讀和注釋,其中占比最高的是“翁後講義”,占到了42.8%,其次是“諸儒輯要”,占比24.8%,“大學人物考”占比11.7%,“大學章句序”占比2.2%,如圖3所示。
通過觀察《銅板四書遵注合講(大學卷)》經(jīng)一章第一句的原文和譯文可知,正如表1的統(tǒng)計結果所示,在這本應舉用書中,“大學原文”內(nèi)容僅占很小的比例,其次是“朱熹章句”,再次是“諸儒輯要”,內(nèi)容最多的是“翁後講義”。經(jīng)一章和傳十章的體例都是如此,均以“大學原文”部分為初始,隨后通過朱熹章句、諸儒輯要和翁後講義層層講解,逐字逐句剖析,幫助讀者準確理解和領悟儒家思想的精妙之處。
1834年譯本的最后一部分翻譯的是《銅板四書遵注合講(大學卷)》中的“大學人物考”。從原書排版來看,這部分與“大學章句序”一起,出現(xiàn)于原書前部,但比丘林將該部分置于譯本最后,并用“Конец”來命名這一章節(jié)。原書“大學人物考”共有詞條16個,涉及了很多重要的歷史人物和事件,蘊涵著豐富的中國文化背景知識,比丘林將16個詞條逐一譯出?,F(xiàn)節(jié)選第1個詞條“曾子”的原文和譯文示例如下:
【大學人物考】曾子:名參,魯武城人,鄫國之后。夏少康封其子曲烈于鄫,當魯襄公時,邾莒滅鄫,鄫世子巫奔魯,去邑而為曾氏,數(shù)傳生點,
從詞條“曾子”的譯文中不難看出,比丘林的中國歷史知識非常豐富,對歷史人物和事件的理解和翻譯都是準確的。同時,比丘林還在注釋中給出了“魯”“武城”“邾”和“莒”當時的地理位置,他對中國地理的精通也可見一斑。
3.2譯本中的標記
比丘林在翻譯《大學》時,在手稿中對譯文進行了標記,用于強調和區(qū)分一些重要的內(nèi)容和概念,主要以下劃線的形式出現(xiàn)。作為譯者的“翻譯記號”,這些標記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還原比丘林對原文的解構過程,還能夠展示出他在翻譯過程中所進行的思考。對這些標記進行歸類和分析,能夠幫助我們觀察到比丘林作為一名譯者的翻譯活動和翻譯心理,觀察他如何從中文原文中發(fā)現(xiàn)內(nèi)在邏輯、提取重要概念、如何從漢學家的視角審視儒家思想。
手稿中的下劃線是用尺子標記在某些譯文下的,如圖4。通過閱讀和摘錄劃線內(nèi)容,筆者發(fā)現(xiàn),這些內(nèi)容可分為兩種類型。
(1)《大學》原文
比丘林將《銅板四書遵注(大學卷)》中《大學》原文的譯文均用下劃線標出,突出了原文的重要性,并以原文內(nèi)容引領下面的朱熹章句、諸儒輯要和翁後講義。這種突出標注《大學》原文的模式與清代應舉用書的排版方式相契合。在《銅板四書遵注(大學卷)》中,《大學》原文的內(nèi)容以最大字號顯示,朱熹章句字號次之,諸儒輯要和翁復講義字號最小。具體如圖5所示。在古書中,通過字號大小差異來標識內(nèi)容的重要性和地位尊卑是很常見的排版方式,如在《欽定四庫全書》的《大學》部分,也是通過字號大小來區(qū)分了《大學》原文和朱熹章句,具體如圖6所示。
4.4開創(chuàng)科學翻譯典籍之先河
1834年譯本屬于科學翻譯的范疇。通過對照閱讀1834年譯本的原文與譯文,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比丘林高度尊重原文,忠實傳遞原文思想,不擅自改變句子語義,不插入作者的思考和評論,如遇到認為不需要翻譯之處,也是整句略過不譯,且這種情況非常少見,全書不超過10處。略過不譯的內(nèi)容主要包括論證高度重合的部分、歷史上學者對某些訓詁考據(jù)細節(jié)的爭論等。1834年譯本就像原書的一面鏡子,幾乎原書出現(xiàn)的所有概念、觀點、人和物的專有名詞均能在譯文中找到對譯形式??茖W翻譯對于中國文化的海外傳播無疑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在不過度闡釋原文、不摻雜譯者評價的譯文中,讀者能夠了解中國文化的真實原貌。比丘林以其史無前例的大量譯著和編譯著述,開創(chuàng)性地確立了以譯代著、“援中入俄”的傳播中國文化之路徑。(張冰2022: 164)
五、結語
比丘林翻譯的1834年《大學》譯本不僅是俄國漢學的重要成果,也是中俄文化交流和國際漢學研究的里程碑。比丘林憑借豐富的漢語知識和對中國文化的深刻了解,以清代坊間應舉用書《銅板四書遵注合講(大學卷)》為底本,呈現(xiàn)了一份罕見的《大學》外譯本。這份手稿內(nèi)容充盈,結構清晰,在俄國漢學界開創(chuàng)了科學翻譯中國典籍的先河,提供了大量儒家思想的經(jīng)典譯例。手稿不僅體現(xiàn)了比丘林對儒家思想的深刻理解,也蘊含了他對中國文化的深沉熱愛。我們有理由認為,比丘林1834年《大學》譯本是研究中國古代哲學外譯和世界漢學發(fā)展史的寶貴學術遺產(chǎn),期盼這份手稿能夠盡快正式出版發(f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