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有生日,但對祝壽,卻有著不同的態(tài)度。雜覽報章,德高望重的前輩面對祝壽的態(tài)度,令人肅然起敬。
竺可楨先生在任浙江大學13年,備嘗艱辛,將一所地方性學?!袄丁背扇珖悦?,功績卓著。因此,當1949年竺可楨60壽辰之際,師生員工和親朋好友都希望操辦活動,獻上愛戴之情和崇敬之意。這一年,竺可楨有多則日記記載了此事——2月25日載:“因為校中學生為我宣傳說,今天是我六十歲生日,所以校中本來要為我慶祝,學生做戲,教職員送禮物。上星期六學生代表左大康就來說要開會慶祝,酈衡叔畫了一張畫給我。我當面表示,禮物一起不收,開會不到,在星期一的《浙大日刊》上登了一個啟事……”3月6日又記:“晚學生自治會為余慶祝六十壽辰,余辭不往。”3月7日又記:“晨學生代表楊錫齡、張申云,將建立可楨圖書館,為余六旬紀念,余告以人尚健在,何必。”
瞧,竺可楨就是這樣“固執(zhí)”。
時過境遷,當代,也有好些碩望宿德的長者態(tài)度與竺可楨一脈相承。
105歲謝世的楊絳先生可算典型。2010年,她百齡虛歲。對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人們的愛戴和敬意自然濃烈,更何況,百歲期頤,也該隆重地慶祝一番。所以那年,許多單位和個人都在籌劃,中國社會科學院提議為她辦個生日慶祝會,并紀念錢鍾書先生逝世10周年。楊絳婉拒了。為不太過拂逆大家的心意,就紀念錢鍾書先生她提出一個折中辦法,同意出版一本紀念文集,“用文學的、安靜的方式來紀念”;自己生日,她也想出一個“兩廂方便的好辦法”——要為她祝壽的人,就在自家吃碗面,她幽默地說:“湯面炒面撈面、面上放什么澆頭,完全根據(jù)自己的口味,那碗面,就算是為我祝壽的;我呢,也在家吃面,自己給自己慶祝。這不是很好嗎?”
無論是竺可楨,還是楊絳,面對祝壽的態(tài)度,其實都凸顯了一種堅守,即堅守自己的信念和操守。再聯(lián)系他們一生日常,那種儉樸和內(nèi)斂,就更能體悟到他們始終葆有的堅定信念、淡泊心境、清廉操守和律己定力。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這樣。歷代官場上,就頗有官員將生日作為斂財“佳日”的。魯迅先生曾引過一個笑話說:“當一個知縣的壽辰,因為他是子年生,屬員們便集資鑄了一個金老鼠去做賀禮。知縣收受之后,另尋了機會對大眾說道:明年又恰巧是賤內(nèi)的整壽;她比我小一歲,是屬牛的……怕他的姨太太也會屬象。象不在十二生肖之內(nèi),但知縣當然別有我們所莫測高深的妙法在。”先生的諷刺一針見血。不必說,此種壽辰牟利乃“傳統(tǒng)文化”,令人遺憾的是這種“文化傳統(tǒng)”至今未絕,現(xiàn)在的某些官員還“創(chuàng)造發(fā)明”了許多“別有我們所莫測高深的妙法”,如:陽歷、陰歷各過一個生日,還要做“模范丈夫”“優(yōu)秀老爹”和孝子賢孫,太太、子女和父母祖父母(岳父母祖父母)的生日都要轟轟烈烈,甚至還要做“極品情夫”,為“小三”們操辦堂皇生日。有的老早預告,有的遍邀屬下和親朋,有的通過“口耳相傳”,樂顛顛地忙著接收禮物和紅包,還陶醉于“這個拜會,那個恭維”。
此等人,對照竺可楨、楊絳們,自然是要汗顏的。
竺可楨、楊絳們是何等的清醒,態(tài)度又是何等的鮮明。從這里,其實也可窺見他們對人生境界的自覺追求,即追求高潔心靈、高遠境界和高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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