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家傾向于認為,恐懼是主體面對某一特定對象時的感受,而焦慮卻沒有特定對象。然而,焦慮并非沒有對象;焦慮作為一種信號標記著主體身上被隱藏的特殊點位。
讓我們想一想愛人之間所發(fā)生的歡愉時刻,每一方都可以宣稱自己給予了對方想要的東西,每一方因而都感覺自己是被欲望的對象,順理成章地,每一方都貌似一個不可否決的主體。但問題在于,此類宣言、感覺和主體指認都是基于一個歡愉場景才得以發(fā)生的:就此而言,反而是歡愉場景支配著相愛的每一方,每一方也不過是歡愉這一誘餌的受害者——情況顯而易見,與其說主體總是在自身的欲望中構制他者,毋寧說主體總是被他者的欲望所俘獲。
正因為此,他者才值得被檢討,“父親”便是這樣一個等待被閱讀、被檢查的他者:不是因為其不可思議地摶塑了我們的需求,而是因為其以無法言喻地標記著我們的欲望機制。請務必省思這一切:在猶太一基督教傳統(tǒng)中,他被稱作“神”“上帝”“天主”“圣父”,他也被稱作“以利”“伊勒沙代”“耶和華”,在多重指稱的呼喚中,他依然保持著一種“仁慈的中立性”,一種絕對的誘惑和沉默。
那么,不妨直截了當?shù)卣f吧,“父親”絕不只是一個貢獻了精子的男人;同那個更大的“父親”一樣.“父親”毋寧是一個在我們的欲望過程中無限延宕的對象,一個觸發(fā)我們焦慮卻又給予我們慰藉的記號,一個我們借以安身立命卻始終意猶未盡的隱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