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予飛:您是一位不斷突破自我的作家。我們關注到您之前有多部作品比較火爆,請問您是什么時候開始寫作的?可否跟我們分享一下您這些年的創(chuàng)作經(jīng)歷?
空留:我真正寫網(wǎng)絡小說是2010年,但是更早前就開始在論壇寫東西。網(wǎng)絡文學跟傳統(tǒng)文學不一樣,它節(jié)奏非常快,所以我很早就喜歡看網(wǎng)絡文學。那個時候因為大家愛好寫作,熱情來得快去得快,“太監(jiān)”文很多。我連續(xù)看了一些之后非常惱火,于是自己開始網(wǎng)絡文學創(chuàng)作,并且下定決心一定不要寫“太監(jiān)”文。
寫到現(xiàn)在,我的每本書不管成績怎么樣,都是認認真真從開頭寫到結尾,也算對得起當初對自己的承諾。我最初寫的時候,完全不懂要怎樣掌控一個故事,怎樣打主線框架,怎樣填充內(nèi)容,就憑著一腔熱血寫。我的書基本是一百多萬字,寫到八十萬字時就會進入倦怠期。這種倦怠讓我不想打開電腦,寫出來的東西質(zhì)感完全不如其他時候。熬過倦怠期,支撐下來,靠的是責任心。我知道現(xiàn)在處于什么狀態(tài),會不??紤]這個地方如果寫得不好,后面要怎么拉回來。如果想寫好這個故事,就要對得起讀者,那么多人在等著看。焦慮會促使你用心,哪怕是倦怠期也會花更多心思,熬過倦怠期后,質(zhì)感就會上來。我不知道其他人,但我每本書都有倦怠期,每次快八十萬字了都有預感,今年基本每天就更一章,現(xiàn)在才開始恢復兩章。
不過,看了非常多的書對創(chuàng)作是有好處的。當我有困惑的時候,那些看過的書會成為我的底氣,你會從中學到很多東西。而且,我有反思的習慣,會總結這一本書寫得不好的地方,然后下一本書盡量杜絕這些問題。有讀者評論說,空留這本書比上本寫得好,這對我也是一種督促。因此我會要求自己,不要讓讀者失望。網(wǎng)絡文學作者跟傳統(tǒng)作者不一樣,雖然都是靠作品說話,但是網(wǎng)絡文學作者能獲得及時的支持感。我希望我的作品一直屬于大家喜歡看、想去看、能夠繼續(xù)看下去的書。
賀予飛:您曾提到過《紅樓夢》對您創(chuàng)作的影響,可以詳細談一談嗎?
空留:我沒辦法說得很具體,那是一種感覺??戳恕都t樓夢》后,我對古代大宅門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知道了古代的一家人是什么樣的、宅子的大概構造,還有禮儀上的細節(jié)等。其實古代言情小說里的大宅門,多數(shù)脫胎于“紅樓”。
賀予飛:我覺得古代言情小說其實是有創(chuàng)作門檻的,古代生活有一套自己的術語體系,古代女性有一套生活行為模式。如果是現(xiàn)代人來寫的話,要進入這一套術語體系當中,是有一定難度的,它需要有一種感覺。這種感覺的習得,非一日之功。不知道您是怎么去增長這方面知識的?
空留:其實看了這么多年書,也寫了這么多年,積累已經(jīng)足夠了。我現(xiàn)在查資料比較多的是每個朝代不同的習俗禮儀。我家里的很多書屬于工具書,平時不可能完整地看完,太枯燥了。但當需要去查什么的時候,那些書是能夠找到東西的,根據(jù)資料給出的一個點再去查找,就能夠以點帶面地查出更多資料。
賀予飛:我們原來以為,網(wǎng)絡作家是“閉門造車”地進行一種想象力的創(chuàng)作;但實際上,我認識的很多網(wǎng)絡作家都非常用心地在找資料,并非憑空想象。
空留:有人可能覺得我們網(wǎng)絡作家門檻比較低,拿起筆就能寫。其實我們這個行業(yè)里有很多人非常熱愛文學,在愛的前提下入行,這樣的作者對作品一定是負責任的。他們會查非常多的文獻,所以能夠讓這個故事像那么回事,不是無著無落的天馬行空。
張瀟月:您曾談到過武俠小說對自己的影響,包括您在小說中的“家國感”,您是不是受傳統(tǒng)文學經(jīng)典的影響比較大一些?
空留:是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金庸、古龍那一批作家的作品,他們書里的家國情懷特別重。我十一二歲就開始看他們的書了,那時候是租書看,書店里那種三面墻的大書架,基本上所有書我都看過了。我小時候看武俠小說,天天做夢要騎一匹馬、穿一件風衣,行俠仗義,行走江湖。這個就是我最早期的創(chuàng)作,只是沒有落在紙上,或者說寫得不多,因為年紀小,故事還掌控不住。我的故事來源是身邊的一切。可以說,武俠小說對我三觀的塑造有很大影響。正因為我自己受了這樣的影響,所以我的小說里會夾帶家國情懷的“私貨”,一些正向的價值觀。哪怕只有一個人受了我的書的影響,我也覺得是很有意義的??吹阶x者給我的一些反饋,我很開心,比如,當他們的孩子在看小說的時候,他們會把我寫的小說推薦給孩子看,我覺得這對我是非常大的認可。
賀予飛:您小說的女主角往往都是“大女主”形象,您認為在古代社會里,女性應該怎樣去拓寬她的行動空間?或者您覺得“大女主”形象有哪些構成要素?
空留:古代女人的生存環(huán)境非常受限。如果寫古代的言情故事,女性角色的內(nèi)核不夠強、不夠穩(wěn)定,那沒有辦法站到眾人面前。我要寫這個時代的故事,就必須賦予她“大女主”性格的內(nèi)核。如果她性格太弱就撐不起這個故事,故事沒法展開。古代言情小說里的女主角其實都不能算是純粹的古代女性,筆握在我們現(xiàn)代人手里,寫出來的故事就沒有辦法完全還原古代女人。還有一點是看故事的人,更年輕的孩子們是更自信的,不會接受古代女人卑躬屈膝、以男人為天的情感觀。時代不同,培養(yǎng)出來的人的個性是不同的。因此,我一定不會寫一個讓自己都難受的故事。
賀予飛:您在塑造愛情的時候,通常都是描寫勢均力敵的愛情,而且刻畫了很多不同類型的男女主角,請問您理想的親密關系模式是怎樣的?
空留:我覺得其實沒有所謂理想的親密關系,因為人生的每個階段都不一樣。二十歲的時候比較天真,希望另一半是蓋世英雄,能夠強大到替我遮風擋雨。那個時候比較天真單純,對愛情無限向往。到了三十歲,這種心態(tài)會有變化,思想也漸漸成熟。這個時候理想的另一半是,你有你的獨立空間,我有我的獨立空間,當我累了你可以讓我依靠。到了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每一個階段的理想關系肯定都是不一樣的。
賀予飛:言情小說的感情線常出現(xiàn)一些重復的套路,某些固定的橋段會迅速讓男女主角感情升溫。我們也想了解一下您在這方面是如何進行設計的?
空留:在我以前的創(chuàng)作中,感情線常被人詬病,因為突出的是“大女主”,男主角通常都是打輔助的。正是因為知道自己在男主角的感情線方面比較弱,后面我就會在這方面加強,爭取不再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度墙鹬Α返哪兄骶€是能夠獨立拿出去的。之前我的“大女主”文主要圍繞女主來創(chuàng)造故事,《惹金枝》雖然也是“大女主”文,但我把男主當作故事核心,主要的成長線是從他身上展開的。
賀予飛:《惹金枝》中的男主角一直忍辱負重,而女主角足智多謀、算無遺策,他們形成了互補關系。男主角處于故事線的核心,各種布局都圍繞他的成長展開。這不僅體現(xiàn)在事業(yè)方面,還包括他對親情的感知、對伙伴的信任等。一開始,他不習慣去信任他人,最后能夠放手讓周圍的人做事,這種情感的治愈、心靈的成長主要來自女主角。不同于以往的走劇情線的言情小說,《惹金枝》中男女主角內(nèi)心世界的塑造是比較豐富的,在劇情線下隱藏了一條人物心靈世界的成長線。
張瀟月:您一直特別關注原生人物和真實環(huán)境之間的關系,追求有跡可循的歷史真實感。您剛剛提到,我們年少時喜歡“所有男主角都保護我”的小說,但現(xiàn)在我們開始強調(diào)女性事業(yè),甚至可以接受“無CP(配對)”,女主角的形象有一個演變的歷程。您對“大女主”的內(nèi)涵及之后的發(fā)展方向有想法嗎?
空留:我寫一本書,首先是有一個想寫的故事,寫這個故事的時候,其實考慮的不是她是一個怎么樣的“大女主”,而是這個故事要展開,主角得是什么樣的人。比如《惹金枝》,如果女主角不是這樣的性格,她就沒有辦法推動一盤棋;如果男主角不是這種性格,他也不可能跟女主角牽連到這種地步。我會思考我想寫什么樣的故事,這個故事要有怎樣的主角才能推動,才能把這個故事完整呈現(xiàn)出來。
賀予飛:我們發(fā)現(xiàn)您的創(chuàng)作在古代言情小說方面很有自己的風格,也收獲了不少成績。請問您覺得能在古代言情小說創(chuàng)作上獲得成功的原因是什么?您還有一些作品是現(xiàn)代言情小說,有沒有想過后面嘗試寫不同類型的小說?
空留:這個其實說不清楚,大概是有點運氣在里面。因為每本書我都很用心地寫,但成績就是不一樣。這本書成績好,那本書成績可能沒那么好??赡苡械墓适率亲x者喜歡看的,有的故事沒有那么多人喜歡看。我不愿意聽別人說一部作品出了成績之后就只“吃老本”的論調(diào),所以其實我后面的書比《惜花芷》寫得還要用心。
我會將古代言情小說跟現(xiàn)代言情小說換著寫,是動了一點創(chuàng)作的小心思。因為如果我一直連續(xù)寫現(xiàn)代言情小說或古代言情小說,腦子里會形成一些固定的思維,可能無意中就會重復自己曾經(jīng)寫過的某一個情節(jié)。為了避免這樣的問題,我沒有把自己固定在古代言情小說創(chuàng)作領域。我的下一本小說準備寫仙俠題材,因為之前沒寫過。我構思仙俠題材其實好幾年了,但這個類型的框架都比較大,和其他的古代言情小說有點不一樣,涉及的面也非常多。之前我擔心自己會掌控不住這個故事。我一天能想出來很多構思,但放棄得也很快。想法出來后,我首先會想它能不能呈現(xiàn)出一個故事,有沒有拓展發(fā)揮的空間,如果沒有的話就放棄。寫了這么多年,已經(jīng)形成了這種思維。我非常想寫仙俠小說,幾年都沒放棄,一定會把它寫出來。
楊雪晴:我非常贊同您剛才說的,創(chuàng)作要嘗試換下思路,避免自己陷入一個思維定式中。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讀您的作品時發(fā)現(xiàn)每一部都有不同的感覺,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閃光點?,F(xiàn)在,我們的網(wǎng)絡言情小說創(chuàng)作常出現(xiàn)自我重復和套路化現(xiàn)象,尤其是在一些免費閱讀網(wǎng)站,同質(zhì)化創(chuàng)作比較嚴重。這種情況就需要作家有非常強的自我更新能力。在閱讀中,我們發(fā)現(xiàn)您的創(chuàng)作跟別的言情小說路子不一樣。您的小說非常注重描寫親情,給讀者呈現(xiàn)出親情的修復、重建、治愈的過程。您是如何想到在言情小說中花較大的筆墨來寫親情的?
空留:我覺得親情比愛情永恒,因為愛人會變心,但親情受血緣羈絆,是斬不斷的。所以,我的書里面會設置為了親人愿意犧牲一切的角色,也有仗著血緣關系去欺負親人的角色,因為人是多面的。
賀予飛:我覺得您不僅是在創(chuàng)作小說,實際上也在寫人生,寫現(xiàn)實世界的生活。為何在言情小說中,親情會占據(jù)很大的比重?當你真正走入婚姻,或者說到一定年齡階段之后,會發(fā)現(xiàn)你受的很多滋養(yǎng)都源于自己跟他人建立的情感關系,以及在情感關系中如何學會成為自己,或者讓他人成為更好的他人。
我們關注到您的小說配角塑造很出彩,而且您在塑造配角時有回過頭反思的習慣,比如您曾提到過,在修稿時發(fā)現(xiàn)把《惹金枝》的清歡公主寫得比較臉譜化,后來重新構思,推倒重寫。您在塑造配角時有什么樣的創(chuàng)作觀念,如何塑造出彩的配角形象呢?
空留:有時候是一種寫作的直覺。比如清歡公主,我當時就想過,后面要不要用她、怎么用她,如果用她,又該讓她做些什么?男主角有兩個姐姐,如果廢掉清歡,是不是要用另一個?如果用另一個,是不是比清歡有用?親情這條線上,男主角的親人已經(jīng)不多了,如果什么人都不給他留,這樣他的親人緣會非常單薄,人物形象的塑造就會缺了一塊。想來想去,就覺得該把這個人物做出來,并且加大她和男女主角的黏度。從后邊的劇情展開來看,我把她改得很好,很多讀者喜歡她。
賀予飛:清歡這個人物是有一種反轉(zhuǎn)的,她不是工具人。我們老是在說,網(wǎng)絡小說寫作就是要立“人設”,但我覺得真正的好作品不是“人設”,設定是死的,但人在劇情中成長,可能會推翻原來的自己,在劇中建立更多的情感關系,性格也會更加飽滿??赡茏詈螅覀兌及l(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脫離了原來的“設定”。
空留:是的,我剛創(chuàng)造這個人物的時候,其實也沒有想得特別清楚,但我預想到這個人物后面會起相當大的作用。所以她一開始出場的時候,我留了一點可發(fā)展的空間,后面我如果想要再去圓上,在我留下的空間里,人物是能夠“立”起來的。
賀予飛:我們關注到您曾經(jīng)從事過編劇工作,可以具體談談編劇對自己寫作都有哪些方面的影響嗎?目前您的作品也有了非常好的改編成績,能否給我們分享一下小說如何成為爆款IP?您在未來的寫作中會注重以IP影視改編為導向嗎?
空留:編劇工作對我創(chuàng)作的影響非常大。劇本的寫作結構與小說不一樣。劇本講求多線并行,有重頭戲,也有過場戲。我早期在寫小說的時候會有意識地考慮在凸顯主線劇情的基礎上設計一些重要的支線,讓劇情更豐滿。在小說情節(jié)與情節(jié)的銜接上,我也會考慮如何做到平滑轉(zhuǎn)場。劇本寫作非常強調(diào)內(nèi)容的畫面感,我會把書中的每個角色都當成真實存在的人。寫到不同的角色,我會根據(jù)這個人物的性格去想,在當下的劇情里他會怎么想、怎么做,他的情緒是內(nèi)斂的還是張揚的,甚至會有什么小動作,我都會先設想出這個畫面。當我有了足夠的掌控故事的能力,逐漸把這些人物當成在另一個平行空間里真正有生命力的人,像我們一樣鮮活地存在于這個世界。一個IP是否能成為爆款真說不好,但不認真創(chuàng)作故事一定沒有可能。我們能做的就是認真寫好每一個故事,去爭取那個可能。在未來的寫作中,肯定會將IP影視化改編作為一個重點來考慮,但對我的創(chuàng)作來說改變并不大。
張瀟月:您的《惜花芷》播出后,有很多觀眾評論說,他們很少看到當下的電視劇中,不用配角去襯托女主角有多么聰明,而是女主角這個人物本身能立住、夠自足。剛剛您講到根據(jù)和男主角之間的人物關系、后面的情節(jié)發(fā)展去修改清歡這個配角,我再追問一下,除了從外部考慮,您還如何從人物本身的內(nèi)生性,去“填滿”如《惜花芷》的配角,來達到您心中人物塑造的寫作標準?
空留:從主角來談的話,我給書里面所有的主角設定了性格,后面怎么樣發(fā)展,完全根據(jù)他/她的性格決定。比如,我們在場的每個人性格都不一樣,把我們放到書里,我們面對事件,以不同的性格,可能就會做出完全不同的反應,推動下一個連鎖反應。
《惜花芷》中,女主身邊的四個丫頭,春、夏、秋、冬,她們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面對事情的反應也不一樣。我的故事只有一條線,或者說一個大框架,好像一個獨立的世界,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不是我特意去創(chuàng)造的,而是自然而然發(fā)展的。在那個世界里,以他們的性格,就是會做這樣的事情;這個世界的“壞人”,就是會使這樣的“壞”。之后各方會有什么反應,接下來故事會怎么樣,這種故事的推動感,是各方人物性格的一個碰撞。
張瀟月:我又一次感受到武俠小說對您的影響——寫“性情中人”。還有一個與人物相關的問題。古代女性的生存環(huán)境很惡劣,這樣的前提下寫“大女主”非常需要功力,現(xiàn)在比較流行的寫法是現(xiàn)代女性穿越到古代,但您的小說并不依賴于“穿越”設定,而偏好原本就扎根于歷史的原生人物,可以再談談您的歷史或者人物寫作觀嗎?
空留:因為很現(xiàn)實的一點:永遠都是人去適應環(huán)境,而不是環(huán)境適應人。宋代對女性非??量蹋胍屗齻儝侇^露面,對抗的是整個大環(huán)境,要有天大的本事去改變。人物在穿越后完全按現(xiàn)代人的思維行事,其實是走不通的。
楊雪晴:我看到很多觀眾評論《惜花芷》中女性形象塑造得很優(yōu)秀,比如花家祖母和皇太后。您剛剛提到筆下人物會按照自己的性情自然生長,請問您在寫這樣比較“女性主義”的情節(jié)時,是也讓人物按照性情自然生長,還是想明確表達一種觀念?
空留:如果真的抄家,男性被流放,女眷通常下場都不會很好,我為了以比較自然的方式保住花家的女眷,才設定了太后護住她們的劇情。太后跟祖母雖然是這么多年的閨閣感情,但其實聯(lián)系不多,因為考慮到朝堂內(nèi)眷和皇宮的關系,如果太后跟花家的祖母一直通信來往,其實是犯忌諱的,皇帝肯定會起疑心,所以這種交往不宜過密。但她們的感情確實是在的,所以才能在花家出事時保住花家女眷。
賀予飛:您在寫作過程中是否有一些值得分享的經(jīng)歷,遇到創(chuàng)作瓶頸一般怎樣解決?
空留:對自己狠心一點,逼自己沖過這個坎。你放在那里的時間越長,這個坎就越高,你就越難沖過去。在發(fā)現(xiàn)這個坎的時候,要逼一下自己,一把沖過去。這么多年,我就是這么過來的,不會放著這個問題不管。
賀予飛:能否分享一些創(chuàng)作過程中您覺得比較有趣的或者很特別的經(jīng)歷?
空留:比如把自己寫得哭得稀里嘩啦,然后看著讀者哭得稀里嘩啦的時候(笑)。余華不是也說過,看讀者哭得很傷心,他會覺得很開心。創(chuàng)作小說的過程也是對自己情感的抒發(fā)和再造。寫這個故事的時候,好像你也在經(jīng)歷這個故事,情感隨著它一起波動。有時候,寫的也算是自己的人生,或者自己理想的人生。
賀予飛:網(wǎng)絡小說跟傳統(tǒng)的小說創(chuàng)作最大的區(qū)別就是代入感特別強,會讓你沉浸到這個小說里出不來。
空留:因為我們寫東西,比如人物,我知道他需要成長,但最后成長到什么地步,我自己都是不知道的,只能隨著劇情的發(fā)展,走到什么地步就是什么地步。《惹金枝》這本書的結局,其實我到現(xiàn)在還沒想好。
賀予飛:所以說其實您在創(chuàng)作的時候,不會完全跟著原定的大綱走?
空留:大綱的作用就是平臺有時候會需要,所以我在開新書的時候,就把大綱先寫一稿給平臺,實際上這個大綱寫完之后,我自己從來沒有打開看過。思想是每一天都在變的,故事的發(fā)展肯定也在變。大框架雖然不變,但框架里面要怎么填,不是僵硬地按大綱來的。
賀予飛:這也給我一個啟發(fā),現(xiàn)在很流行AI(人工智能)創(chuàng)作,為什么說AI創(chuàng)作在真正的小說面前是不可行的,因為AI是很機械的,只按照你的預設發(fā)展,不會跟隨生動的人物在劇情里一塊“走”。
空留:是的。劇情走到那一步之前,還會發(fā)生很多事情,可能是你靈光一閃加進去的。人物角色也是不可控的,走到那一步,才能夠知道是什么樣。比如我們前面聊到的清歡這個角色,在我原來的設定里,她只是一個臉譜化的、不重要的人,只有清歡這個名字是她的。所以她其實跟我原來的設定是不一樣的,如果她不是一個這樣性格的人,就不會有那幾章“斗法”,我覺得那幾章其實還蠻精彩的。
賀予飛:古代言情小說的創(chuàng)作需要強大的邏輯推導能力。空留的創(chuàng)作路子跟別的作家不一樣,不是按照大綱,而是讓人物在文中自動行走,衍生出很多原來沒有設定過的新的故事。我們在讀小說時既感覺很有邏輯性,也很有情節(jié)生動感,故事就活了。
2016年3月26日,《溫水煮沫沫》于咪咕閱讀連載,2016年11月27日完結;
2017年2月7日,《惜花芷》于咪咕閱讀連載,2018年9月3日完結,已簡體出版,同名電視劇于優(yōu)酷平臺播出;
2018年9月6日,《最佳詞作》于咪咕閱讀連載,2019年12月31日完結,獲第三屆咪咕杯文學大賽金獎,簡體即將出版,影視版權已售出;
2020年3月18日,《幺女長樂》于咪咕閱讀連載,2021年6月7日完結,獲浙江省樹人出版獎,出口韓國,入選銷售榜前十;
2021年11月15日,《簪花少年郎》于咪咕閱讀連載,2023年2月25日完結,獲咪咕杯文學大賽銀獎;
2023年7月18日,《惹金枝》于番茄小說連載,影視版權已售出。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中國網(wǎng)絡文學跨媒介敘事研究(23CZW061)的階段性成果。
責任編輯 張范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