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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 童

        2024-09-25 00:00:00李晨瑋
        湖南文學 2024年9期

        我戴一把銅魚鎖,跪在八仙桌前。桌面高過頭頂,煙飄滿整間屋子,眼前只有四條桌腿和一個陶盆。黃表紙在盆里燒,爺爺事前囑咐,不可燒得太急,等前一張全化成灰,再把第二張丟進去。我愣神看著紙張被火焰燒得卷曲,細碎的灰燼輕輕飛起,在眼前打轉。一晃神,身后已響起齋公們唱經的聲音。

        悄悄朝后看,小鼓槌立馬敲在頭上?;卣碜?,豎起耳朵,哼哼呀呀的,唱詞聽不懂,但爺爺的聲音清晰可辨——那渾厚的嗓音比別的齋公都高,在鈸片和小鼓聲中,這個即將七十歲的老人正扯著嗓子為我唱經。

        我從小就知道,爺爺是山民離不開的人。他們都說爺爺有第三只眼,能看見人世以外之物。所以山里人無論是結婚、送葬,還是遷墳、動土,都要把爺爺請去,辦場法事,唱唱經,借此聽聽天爺的意思。也有不少外鄉(xiāng)的專門趕來,只為了請教些問題。爺爺一個人住在西邊的屋子,屋里總是坐滿訪客,哪怕是深更半夜,也會有人來到他窗前,敲幾下玻璃,輕聲說:“慶堂爺,我大今后晌去了,明早五更出殯,您可得來?!狈繜艉芸炝疗?,爺爺啞著嗓子應一聲,趿拉著鞋把門打開,請那人進去。“這么晚了,不多打擾?!蹦侨诉B連推讓?!皝?、來、來?!睜敔敳欢嗾f什么,用脊背頂著門簾,一個勁把人往里迎。

        記不清有多少次,爺爺領著我去往各個村子,到達辦事的主家,把我安頓在一角,掏出幾塊羊拐扔在地上,就去忙著布置道場。有些場合爺爺不讓我看,我雖滿口答應,卻仗著他眼睛不好,總藏在人群后偷看。無論什么法事,爺爺都是那副樣子:側身站著,微閉雙眼,嘴里哼經,手敲法器,不時捏一撮黃米,撒向空中。他的法器是一只小鼓,巴掌大,鼓面是蛇皮做的。這鼓已經被爺爺敲了四十年,他從不許別人碰,尤其是我。

        “我孫也是一條小蛇,跟它犯沖哩?!?/p>

        爺爺曾送過無數人最后一程。他是村里唯一的轉祭司儀。每到那個時候,他就會戴上那頂戴了十幾年的禮帽,穿一身純黑的袍子,走到祭臺前,莊重而緩慢地念出他為死者寫的祭文。爺爺送走的死者中,有的小他十幾歲,生前卻一口一個慶堂爺地叫著;有的同他光著屁股長大,不久前還來家中蹭過茶喝;更有他都得尊稱一聲“叔”的百歲長者……

        腦袋又挨一槌?;剡^神來,才發(fā)現(xiàn)很久沒往盆中添紙。丁零當啷,丁零當啷,法器聲一刻不停,真應了事前爺爺說的那句“要給我孫孫好好地唱,多多地唱,響亮亮地唱!”不知過去多久,紙灰積了滿滿一盆,僅有一絲火焰在邊緣跳動??诹畹淖詈笠粋€字被爺爺拖了很久,唱罷,一切聲響隨之停止。舅舅拿一把鑰匙走上前,插進鎖芯,念著口號:“一開天,二開地,三開聰明和伶俐……”假模假樣扭兩下,沒有真打開。接著換父親上,咔嗒一聲,一步到位,一只銅綠的魚鎖從我身上摘了下來。

        “再也不是小娃娃了?!薄伴L大了,以后可得懂事些?!弊叱鑫葑樱匆娻従?、親戚、外村人,還有許多生面孔,擠擠挨挨地堵在門口,兩手交叉塞進袖子,白色哈氣在我面前匯成一團,你一言我一句,無非是要讓我明白一件事:我不再是小孩,往后不能再淘氣搗亂。父母忙著張羅,麻煩事一堆。鎖已開完,接下來的事情好像不再與我有關,爺爺坐在床上整理禮盆中的東西,大師傅舉起鍋鏟吆喝:“開席!”

        擺了十多桌,院里坐得滿滿當當。頭道菜是豬肘。上桌前,親戚們雖一臉平靜地聊天,卻個個斜眼盯著盤子,手里早已架起筷子,蓄勢待發(fā)。盤一落桌,十幾雙筷子噌地插進去,肘子三兩下就被剝凈。炒羊肉端上來,親戚們又像蝗蟲過境般,扒得盤里只剩蔥蒜。我這個主角竟落得只能撿些碎肉吃。憋股氣等著,終于燒雞上桌,我先下手為強,摘了條腿下來。正計劃往嘴里塞,忽然想起,今天我開鎖,再不是小孩了。這么多人在,不如借機表示表示。于是開始在人群里找爺爺,想叫他別再忙活,坐下吃。好不容易逮到他的身影,奇怪,他竟跟幾個齋公在小灶上撈面條。我揮手,示意他過來。他手夾筷子擺兩下,繼續(xù)撈。我只好端起盤子,在眾人注視下,艱難地擠過人堆,走到他跟前,二話不說,啪唧一聲,把雞腿撂進他碗里。爺爺一愣,看我一眼,又皺眉看碗里東西。其余齋公也齊刷刷盯著我。毫無征兆,人群里爆發(fā)出大笑。有個齋公樂得猛一后仰,面湯灑了一身。我不明白什么情況,只感到臉在冒火。

        “慶堂爺,瞧見沒?孫子這下真懂事啦,這是在孝順您呢!”

        “不白養(yǎng)不白養(yǎng),有好東西知道先給爺爺吃?!?/p>

        幾個面生的圍上來起哄,拍著我的肩膀,連連搖頭,笑得眼淚往外冒。

        “娃,你爺是齋公,不是濟公!你見過哪個齋公吃肉呀?”紅通叔摸著我腦袋說,“你今天倒是長大了,但也不能斷你爺的后路呀!”

        我不懂這些破規(guī)矩都是誰定的。今天這么高興的日子,親戚們都聚在這里,一塊吃平時吃不到的雞鴨魚肉,爺爺卻只能在這里吃面條,這叫什么事?我不聽他們的,仍十分期待地看著爺爺。他搖頭一笑,把肉夾回我盤里說:“我孫好意,爺爺高興哪。只不過爺爺沒這個福分。這是爺爺的戒。戒得守,不能破。要不然呀,往后算的事情就不準了,做的法事也不靈了,神仙老爺也會降罪在爺爺身上的。你看看,這碗面沒法吃了。各位親朋,面我還沒動,誰要不嫌,拿去吃?倒掉實在浪費?!?/p>

        親戚們立馬轉回去夾肉吃。

        我悻悻地回到位置上,感覺自己出了大糗,直到上完菜也沒有抬頭。不出所料,這事馬上在親戚中傳為笑柄。散席時還有人在說:“哎呀今天真把我樂死了,慶堂爺這乖孫孫開完鎖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讓他爺當不成齋公。”有個酒鬼甚至來找我撒酒瘋:“娃,你該不會是想早點接你爺的班吧?急?甚哩?你大還在哩,再急也不能差了輩嘛!”看著眾人哄笑的樣子,我氣得想一拳打爛他的大黑牙。我什么也不說,假裝附和地一笑,跑回了屋子。整個下午我都在回想那件事,尤其是那些笑話,簡直讓我出盡了洋相。到最后我又覺得,爺爺也真是的,裝模作樣,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樣,還說得那么恐怖,又是神仙老爺又是降罪的。哪有神仙老爺?我怎么從來沒見過?都是他們瞎編的!爺爺肯定是好面子,才不想被人看到他吃肉。肉多好吃啊,我天天想吃還吃不上呢。我就不信齋公都不吃肉,沒人在的時候,有些齋公指不定吃得多香呢!

        這時爺爺來敲玻璃:“孫孫,怎么一后晌都不出來,在里面干嗎呀?”

        我轉過去,脊背朝著他,手叉在胸前,當自己沒聽到。

        “孫孫不高興啦?是不是因為爺爺沒吃孫孫給的肉?看來我家小凱真是長大了,越來越懂得心疼爺爺了。孫孫乖,爺爺不愛吃那些玩意兒。小凱多吃點,以后長個大高個……”爺爺繼續(xù)敲著玻璃哄我,我過去打開門,使勁“哼”了一聲,甩著胳膊去了另一個屋。

        父母忙了一下午,才把院子收拾妥當。收了兩大盆剩菜,接下來幾頓都有著落了。吃晚飯前,母親單獨做了一碗手搟面,讓我送到爺爺屋里。我氣還沒消呢,嘟著嘴說:“不去?!蹦赣H瞪我一眼,“都開了鎖了怎么還不聽話?”我望了望爺爺的屋子,他戴著老花鏡,在桌上搗鼓什么東西,又看著廚房里的大盆,里頭有魚丸、炸雞柳、豬頭肉、肘子……剛才我已經偷偷嘗了好幾口,比中午的更香更入味,現(xiàn)在還忍不住咽口水。我接過碗,趁母親不注意,拿起筷子夾了一片豬頭肉,悄悄埋進了碗底??蛇@樣一碗面端在手里,我卻有點不敢送。只要爺爺一攪,準能發(fā)現(xiàn)下面的肉。思來想去,我把肉刨出來,在里面舀了幾勺肉湯,面條立馬飄散出饞人的香味。這下好了,爺爺又不容易發(fā)現(xiàn),還能補充補充營養(yǎng)。

        我來到爺爺屋里,他正用毛筆在黃表紙上寫字??匆娢?,他趕緊擱下筆說:“我孫不生氣啦?”那時我很緊張,心咚咚地跳,生怕他聞到味道。我刻意把碗端得很高,以免他看見上面的油花。放下碗,我又“哼”一聲,臉揚得高高的走出去。出門后,我自己都憋不住笑起來。

        我們還在吃飯,爺爺從屋里走了出來。他細條條的身子在黑夜里更顯瘦弱。我看向他手里的碗,一干二凈,被月光照得白花花的。爺爺打了點熱水,把碗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從我身后繞過,坐下來跟父親交代回禮的事。我沒敢看他,低著頭不停夾菜。爺爺和父親說完,起身準備走,我偷瞄一眼,剛好和他對上了眼神,我迅速把視線挪開,余光里看見他慢慢扭過頭,背起手回了屋。

        我本以為行動會以失敗告終,但看樣子爺爺并沒有發(fā)現(xiàn)。于是第二天早上和中午,我都在他的飯里加了肉湯。爺爺每次送回來的碗都很干凈。中午他來廚房時,一直和父母有說有笑,一句話也不和我說,像是忽略了我的存在。我以為他生氣了,但他回屋前,卻面帶微笑地看了我一眼。

        那是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但我瞬間懂了他的意思。

        晚上,母親做了燴面。我先盛一碗,偷偷澆了好多肉湯,還放了一大塊紅燒肉,用澆頭蓋住,給爺爺送了過去。我趴在爺爺窗戶底下,慢慢把頭往上伸,看見他端起碗瞅了好久,正要拿起筷子攪時,嘎吱一聲,大門響了。我哆嗦一下直起身,看見了嶺上的青蓮嬸。她扒著門,斜個上身朝里張望??匆娢?,她推門進來,笑呵呵說:“你爺在家?”我還沒來得及回話,她就徑直進了爺爺屋里。

        我回到廚房,聽見母親和父親小聲嘀咕,猜青蓮嬸來找爺爺辦什么事。父親說,這是準備辦喜事了,聽說她給閨女在劉家河相了個老師,一表人才呢。正說著,青蓮嬸就出來了。母親招呼她進來坐坐,青蓮嬸擺擺手,說家里還有事,改天再來。

        不一會兒,爺爺也過來了。母親悄悄打探:“青蓮大姐來找你,是不是為了嫁閨女的事?”爺爺說:“那倒不是。我也不知道她來干什么,東扯扯,西嘮嘮,最后問了問林場的事,就走了?!薄芭?,那敢情是沒定好,不想提前說吧?!睜敔敁u搖頭,把那只白得發(fā)亮的碗擱在爐臺上。

        幾天后的晚上,我去關大門,一束手電光打了過來,緊接著聽到人喊:“等等,別關!”那人走近,我認出來是山魁大伯。他穿一身孝衣,眼睛紅腫,渾身是汗,喘著粗氣問我:“你爺睡了嗎?”我搖搖頭,把他帶去了爺爺屋里。見是山魁大伯,爺爺嘆口氣問:“去了?”大伯沒說話,一低下頭,眼淚鼻涕就掉了下來。爺爺讓大伯坐在床上說:“二亮大哥一輩子行善,死后是要位列仙班、保佑后人哩。”大伯抽噎著說:“慶堂爺,我大臨終時候還在念叨您呢。您可一定要幫忙選塊好墳。娘一個人在外頭憋屈了這么些年,總算要跟大團聚了?!睜敔斢眯渥硬寥ゴ蟛难蹨I,“魁啊,選墳地的事就交給我,你放心,明天一早,咱就上山?!?/p>

        二亮爺生前跟爺爺關系很好,是幾十年的老朋友。山魁大伯走后,爺爺倒了墨,攤開紙,一筆一畫寫下:維夏歷己丑,公元二〇〇九年二月十二日,南山李家莊村李二亮乘鶴西去……夜里氣溫低,剛倒出的墨汁很快就上了凍,爺爺僅披一件單衣,頻頻對著筆頭哈氣,伏下身,一行一行地把黃紙?zhí)顫M。淚水滴下來,墨暈成一團,兩滴三滴淚接著掉在紙上,爺爺掏出手帕,擦一圈眼眶說:“我孫,回屋睡覺吧?!?/p>

        那晚,燈亮了一夜,咳嗽聲也響了一夜。天還沒亮,山魁大伯已在門外等著。爺爺背一只布包,拄著木棍就和他上了山,直到后晌,才把墳地選好。大伯緊接著去張羅轉祭,爺爺把禮服拿出來,茶缸里倒熱水,細細地熨一遍,立立整整穿上身,在屋里反復練誦祭文。辦事的時候,父母去了灶臺前幫忙,我混進人堆里等著看轉祭。儀式開始前,爺爺緩緩走到祭臺中間,脫下禮帽,對著人群鞠了一躬。這時我聽見身后幾個婦女低聲交談:“山魁怎么請了慶堂老爺子來,他沒聽說那事?”“辦白事不得請個正兒八經的齋公么,慶堂老爺子破了戒,就不能算齋公了吧?”“這都是很忌諱的,對死人不好。山魁也真是的,給大辦葬禮都這么不講究……”

        我越聽越奇怪,還以為耳朵出問題了,一扭頭,跟婦女們對上了眼??匆娛俏遥齻円惑@,相互使眼色。有個正在說話,旁邊的用胳膊肘一碰,她立馬停下。

        轉回頭后,我花了很長時間來反應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簡直像假的一樣,那是我和爺爺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怎么這么快就到了她們嘴里?并且,事情似乎已經到了無法解釋的地步,她們的語氣那么堅定,好像親眼見到了爺爺吃肉一樣。一瞬間我的大腦涌進很多東西,我甚至已經意識到,許多可怕的事情即將發(fā)生。我不知道怎樣阻止她們散播這個消息。我想去跟她們理論,心卻突然虛了起來。我看向爺爺,他依舊用那種低沉緩慢的語調念著祭文,時不時哽咽著。我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前的一切正在變得模糊。身后的女人又開始嘀咕起來,她們把聲音壓到最低,卻還是傳進了我的耳朵。

        我不得不離開這里。

        我從人群里出來,沒有回頭,徑直朝家里走。我回到屋里關上門,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爺爺已經念完祭文,轉祭開始了?!肮?、叩首、再叩首……”爺爺的聲音從音響里傳來,悠長的回聲響徹整個村子。

        儀式是被突然打斷的,女人們的哭聲也在那一刻停了下來。音響里不再是爺爺一人的聲音,一伙男人你爭我搶地嚷嚷著。

        “慶堂爺,你給劃的那塊地完全就挖不動!才挖了不到兩尺,底下就全是石頭!”

        “那石頭大得沒邊??!怎么撬都撬不動,砸也砸不碎,釬都挖斷兩把了。”

        “我們可是完全照你畫的線挖的,一寸沒敢偏。媽的,剛開始還挖出來一窩蛋,長得跟棗似的,我砸開一看,里頭是條蛇!還沒長成呢,流了好多稀湯湯?!?/p>

        “老天爺呀!這可不是啥好兆頭。蛇這玩意兒,報復心很強的。”

        “有你這么辦事的嗎?這錢也太好掙了吧!”

        音響里傳出山魁大伯的聲音:“慶堂爺,這可咋辦呀?這墳地還能要么?明一早就出殯了,你看……”

        “他偷吃肉了!他是個假齋公!”一個聲音很尖的女人突然說。

        “我也聽說了,往后的事他啥也算不準了。破了戒,第三只眼可就瞎了!”

        我聽到接二連三的驚嘆。場面倏地亂作一團,“真的假的?”“前陣子不是不吃么?看來是在裝啊?!薄翱纯茨氵x的好地方,現(xiàn)在讓人家怎么辦!”“又想吃肉,又想掙錢,太不厚道!真貪!”

        喇叭里亂糟糟的,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情緒激動地質問爺爺。從始至終,我沒聽見爺爺說一句話。突然間,刺啦一聲,像是音響的線被拽掉,任何聲音都消失了,身邊靜得只能聽到一點風聲。我立馬從椅子上跳起來,沖出了家門。我邁著發(fā)麻的雙腿,踉踉蹌蹌地跑在土路上。喪棚出現(xiàn)在視線遠處,一群穿孝衣的人把爺爺團團圍住,女人們扯著嗓子叫喊,拿釬的男人高舉胳膊比畫,指著遠處的山頭破口大罵。我被嚇得不敢再往前跑,躲在一輛拖拉機后偷看。

        “這是入土為安的大事,慶堂老爺子,你給日本人交差哪?我叔活著的時候沒惹你吧?你這是報的哪門子仇啊?”穿孝衣的男人指著爺爺罵道,“你本事不是挺高嗎?咋就給我叔辦這事?。俊?/p>

        “別信他了,假齋公一個,專門騙錢的!”

        TjjWi4J8izaESfseG6EJyg==這老爺子面上一套,底下一套,挺會裝??!”

        “我李慶堂這一輩子堂堂正正,沒干過的事絕不會承認!”爺爺中氣十足地喊道,把其余人的聲音都壓倒了。他青筋凸起,怒目瞪著面前的人。

        “呦,還狡辯呢,”青蓮嬸擠到了人群前面,“您老人家啥德行,我看得清清楚楚!大伙還不知道吧,我前幾天去他家了。一進去那滿屋子的香喲,一股豬油味兒。我一眼就看見他那碗里呀,好大一塊肉哦!這老爺子精得很呀,見我進來了,趕緊找張報紙蓋住。怎么,以為我跟你一樣老眼昏花啊,我看得明白著呢!”

        “你!”爺爺一手捶在祭臺上,指著青蓮嬸說,“我沒吃!”

        “行行行,你沒吃。那肉是自己長了腿飛你碗里的唄!”

        系著圍裙的父親跑了出來,手里還掂拿著大勺,他顯然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更不會知道他的父親為什么突然被人這般對待。他沖過去高聲喊著:“這是怎么了?你們在叫喚什么?”沒人顧得上和父親解釋,拿家伙的男人暴怒地罵著臟話。父親眼睛一瞪,搡了他一把,他踉踉蹌蹌往后退幾步,掄起鋤頭就要砸過來。危急關頭,爺爺忽地大喝一聲,鋤頭在空中停了下來。眾人眼神全聚在他身上。

        爺爺面向祭臺,脫下禮帽擱在地上,給二亮爺上了香,跪下來,一拜一磕,叩了三次首。而后,又轉身面向那些穿孝衣的人,作著揖,幾乎用盡所有力氣喊道:“我李慶堂,本事不夠,對不住各位了!煩請你們,另請高明吧!”他朝上看一眼,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我再說一次,我沒有吃肉!”

        咚的一聲,他的頭磕在地上。

        之后的日子,爺爺幾乎不再說話,更不愿提起那天的事情。除去吃飯和上茅房,他很少走出屋子。沒有人再來請他辦事,而關于他偷吃肉的這件事,在短時間內竟流傳出許多不同的說法。有種說法是,看見家里有那么多好吃的,他饞蟲一上來,戒就守不住了;還有人認為,他歲數這么大了,再不嘗點葷腥,以后就更沒機會;更可怕也最多人信的說法是,他其實吃肉好些年了,只不過在明面上還是要裝一裝,以免別人不再請他去辦事。這個推測甚至波及到了隔壁村的一位齋公,他們認為他肥頭大耳的樣子肯定是吃肉吃的。那幾天,我一邊深深地懊惱著,同時又默默感到慶幸,甚至祈禱事情就此打住,不要再被人議論。父母自始至終都被蒙在鼓里。他們雖然比任何人都堅信那不是真的,但我卻聽到父親某天在給爺爺送飯時,假裝很隨意地問出:“大,你是不是真的吃了肉?”爺爺伸出的手定在空中,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憤怒。他接過飯碗,啪地砸在地上,父親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低下頭一個字也不敢說。

        那天晚上,父親跟母親說:“明兒又是初一了,不知道大去不去廟上?!蹦赣H說:“我也不知道,他都半個月不出門了?!边@十幾年,每逢初一,爺爺都要到廟上燒香,從沒停過。廟在二十里外的西塔窯,每次爺爺都和村里幾個信佛的一起,坐著憲旺爺的三輪車去,燒完香,吃完齋,再一起回來。到十一點多,我們拉了燈躺上床后,爺爺披著衣服走了過來。他敲敲門,過了很長時間才說:“兒,我的頭發(fā)長了,你給我理理吧。”

        第二天,爺爺早早起了床,刮完胡子,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就提起小箱子出了門。他像以前一樣,站在大路口等著三輪車開過來。早晨的風刮得很猛,他的袖口抖抖簌簌地拍打著手腕。他筆挺地站著,揚起脖子向遠處的山口眺望。他主動和過路的人打招呼,但幾乎沒人愿意搭理他。有人嘲諷地問道:“慶堂老爺子,你這是上哪去?”他很自然地說:“你知道的呀,我去廟上?!崩滹L吹皺了他單薄的外衣,他不停地抻著衣擺往下拽,一遍遍把褶皺撫平。過了許久,三輪車終于出現(xiàn)在山口。開車的依舊是憲旺爺,后面坐著兩個老漢和一個婦女。爺爺的目光遠遠就鎖定了他們。他舉起手向他們打招呼,高興地呼喊,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在一次又一次的招手中,三輪車開到了他跟前,但卻沒有停,而是加快速度向前方駛去。爺爺的笑容僵在臉上,抬起一半的腳不得不落了下去。他大聲喊著憲旺爺的名字,還跟著小跑了兩步,車子沒有減速,也沒人回頭。發(fā)動機突突突地響著,排氣筒里噴出團團黑煙。三輪車很快就爬上了一道小坡,消失在山巒里。爺爺望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呆立了好一會兒,最后回頭看了看身后的村子,就邁開步子,沿山路朝前走去。

        太陽快落山了,爺爺還沒回來。父親急慌慌地去了憲旺爺家。當看到他正在床上躺著時,父親驚訝地問道:“為什么我大沒跟你一起回來?”憲旺爺翻個身坐起來說:“什么?他也去燒香了嗎?我們沒看見他?!薄翱墒悄銈兠髅髅看味际且黄鹑サ?!”“他破了戒,吃了肉,怎么還有臉去廟上?”父親跟他強調爺爺沒有吃肉,他馬上把父親趕出來,還說父親包庇他,我們一家都是騙子。父親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人叫住他,說出了早晨的事情。父親一拳捶在大腿上,立刻飛奔回家,發(fā)動庫房里落滿灰的摩托車開了出去。天徹底黑透,父親才把爺爺帶了回來。爺爺虛弱地靠在父親背上,裹著他的棉衣,依然止不住地哆嗦著。他的臉頰被風刮得發(fā)紫,鼻頭通紅,嘴唇已經沒了血色。

        爺爺走到廟上,已經過了開齋的時間,人早已散盡。他燒完香,便沿著原路返回。山路彎彎繞繞,道上還積著沒化的雪。他的腿腳不像當年那樣有力,走一截,歇一陣,就到了日頭落山的時候。天一黑,爺爺的眼睛就看不清東西。一天沒吃東西的他漸漸感到體力不支,靠在路邊石頭上快要昏過去時,終于等來了父親。那晚,爺爺發(fā)了高燒,蓋著兩層厚棉被,寒戰(zhàn)卻不見停。他意識不清地說著胡話,稱遇見一條比大槐樹還粗的蟒蛇。蛇橫攔在路中間,高高地支起頭,張開大嘴要把他吞掉?!安灰晕遥灰晕??!彼^,軟綿綿地在臉前擺動。父親又給爺爺喂了藥,一邊安撫,一邊用濕毛巾反復擦拭他的上身?!皟海蟛恍辛?,”爺爺抓住父親的手,貼在臉上說,“大的時候到了,要去了?!薄按?,你不要再說胡話,咱不走,好好睡一覺,明兒就好了?!薄安恍辛?,要去了,不行了,要去了……”爺爺有氣無力地重復著,折騰了好久,藥效慢慢上來,他閉上眼睛不再睜開,只有喉嚨還在發(fā)出隆隆的輕響。

        父親沒有回屋,和衣躺在火炕邊上守著爺爺。到了半夜,他迷迷瞪瞪地睡著,只覺得頭頂的燈忽閃忽閃的,一會兒亮,一會兒滅。他被晃醒,看到爺爺正在一下一下拉開關。緊接著他又抽開床邊柜的抽屜,手伸進去翻找東西。“大,你找什么?”父親走上去問他。爺爺身體一哆嗦,“兒,你怎么在啊,嚇了我一跳?!备赣H走過去摸他的腦門,燒明顯退了?!拔乙厦┓浚@燈怎么不亮?是不是停電了?你給大看看,手電筒在不在抽屜里?!?/p>

        父親抬頭看了眼明晃晃的燈泡,又看向爺爺。他的手仍在抽屜里摸索,可手電筒并不在里面,而是顯眼地擺在桌面上。父親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輕輕抖動著,來到了爺爺眼前,揮了揮,爺爺沒有任何反應?!案阏f話呢,大都要憋死了。”爺爺自顧自翻找著。父親抓起手電筒,照著爺爺的眼睛問:“大,能看見嗎?”

        “我看見啥呀,黑咕隆咚的。”

        啪的一聲,父親坐在地上。

        爺爺的手停下了,像是意識到什么,他把臉轉向窗外說:“我以前能看見月明的?!彼_始猛烈地揉眼睛,狠狠地砸眼眶、砸太陽穴、砸頭,使勁地眨眼。“兒,把臉盆端來!”父親照做,爺爺撩一把水,反復地搓洗眼睛,仰起頭對著燈拼命地眨,拼命地捶。可無論怎么做,都是無濟于事。爺爺猛一后靠,整個脊背啪地撞在墻上。

        “兒,大瞎了!大的眼睛看不見了!”

        父親開著借來的三輪車,連夜載著爺爺去縣里。醫(yī)生檢查過后,說爺爺本來就有眼病,這次是血壓失常,才讓他徹底看不見。他開了藥,囑咐爺爺以后盡量不要動氣,不要有任何情緒波動,以后有很大可能重見光明。

        回去的路上,爺爺蔫了一樣坐在車簍里,不斷重復著:“我瞎了,我看不見了,老天爺用個黑罩子把我眼睛罩住了。”時不時有眼淚從他眼角流出來,沒等滑到臉頰上就被冷風吹散。爺爺跟我們每個人反復強調,他不想當瞎子,他怕黑,他害怕眼前這個什么也沒有的世界。他跟我們形容,自己現(xiàn)在就像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里,那里面黑乎乎的,他一直聽到聲響,卻不知道是哪里發(fā)出的。他說他那第三只眼曾經看見了太多的東西,那些東西如今會逮著機會來找他的麻煩。他希望老天爺快點把眼前這層黑罩子抽走,不然他不會有一天安寧日子。

        回到家后,爺爺害怕一個人待著,必須時時刻刻有人在他身邊。這個任務自然落在了我身上,我的眼睛從此成了他的眼睛。我把床搬到了他的屋子,晚上睡在他身邊。到飯點時就把飯端來,給他放在桌上。我牽著他的手把他領到茅房,站在遠處等他結束后,再領他回去。頭幾天晚上,他壓根不敢入睡,說這種睜眼閉眼看到的都一樣的感覺太折磨人了。他要我必須開著燈,即使自己看不見也得開著。睡著的時候他會做噩夢,出一身汗驚醒后,舉著拳頭四處揮打,說有不干凈的東西來欺負他。他總是夢見一條蛇,無論他去什么地方,那蛇都橫著攔在路上,張開血盆大口朝他撲來。他幾乎每晚都夢到那條蛇,在連續(xù)幾次被嚇得一身冷汗后,他一口咬定是他的蛇皮鼓在作祟。爺爺咬牙切齒地說:“你去把墻上掛著的鼓給我摘下來,丟進爐里燒掉。”可我絲毫不敢動??粗鴫ι系墓?,它已經很久沒被使用過,上面落了些灰。鼓面的花紋張揚地伸展著,現(xiàn)在看來真有些脊背發(fā)涼。“快點啊,還愣著做什么?”“爺爺,那是你的法器?!薄澳怯衷趺戳??它一次次地嚇唬我,我就要把它燒掉!”爺爺的口氣十分決絕,讓我如此真實地感受到他的害怕。我走過去,踩著椅子,第一次拿到了這只鼓。上面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煙熏味。我來到爐前,抽開煙筒,一只火眼在煤堆里沉睡著。我把小鼓從爐口放進去,里頭響起隱隱的噼啪聲,沉寂許久,火舌直直地穿透兩層鼓面,沖出了爐口,升騰起伴著清香的黑煙。我立刻把煙筒罩了回去。

        第二天添煤時,小鼓已無影無蹤。

        失明后,爺爺越發(fā)不愛說話,有時我一晚上也跟他聊不上一句。我不得不認為,他只是憑能時時刻刻聽見我的動靜來獲得一些安全感。村里人人都知道了這件事,許多人特地趕來,站在門口等著看我的瞎子爺爺??匆姞敔敻谖疑砗笕ネ┓亢螅麄兙蜁f,看吧,這是老天爺給李慶堂降下的罪。他偷吃了肉,頂著個臟身子跟神仙打交道,把天爺給冒犯嘍。神仙老爺不僅把他第三只眼收了去,還讓他剩下的倆眼也瞎了。

        一群小孩整天站在院墻外,拍手念著:“李慶堂,李慶堂,長個嘴巴硬邦邦。肥肉吃上一大口,眼睛一瞎尿鞋上!”爺爺總是像耳朵也聾掉了一樣,靜靜站在窗前,讓太陽照著他的眼睛,慢慢地變換著角度,對外面的聲音置之不理。在聽過無數遍后,我原以為爺爺已無心對此做出反應,卻在某天在廚房盛飯時,看見他氣沖沖地拄著拐杖直奔大門而去。我跑出去看見小孩已經把他團團圍住,爭搶著拍他的屁股,在他轉身把棍子甩過來之前,趕緊跑掉。那些孩子像是一群趕不跑的蒼蠅,爺爺暴躁地揮著棍子,他們卻總能靈巧地躲開,伸出手一下下打在他的屁股上。一些膽小的則遠遠站著,噘起嘴朝他吐唾沫。在我跑過去之前,小孩們已四散逃走,爺爺仍狼狽地喘著粗氣,咬牙切齒地揮舞棍子……

        有時我認為爺爺一定恨透了我。要不是我異想天開,非要讓他吃肉,他肯定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樣子??晌乙呀浥阒^了很多天,他卻不曾責備過我一句——哪怕是質問也好。我無數次期待他能和我好好說說那件事,那時我一定會跪在他身前,真心誠意地向他道歉??伤坪跻呀涢_始習慣現(xiàn)在的生活,習慣眼前那個一片混沌的世界。很多時候他其實已經不需要我。他自己起床、穿衣,打水,自己去茅房,去廚房端飯、送碗,夜里也可以安然入睡……我發(fā)現(xiàn)沒有一樣是爺爺離了我無法完成的,但他卻沒有讓我搬離他的屋子。我以為會一直這樣持續(xù)下去,直到他恢復光明的那天。但毫無預料地,那條可惡的蟒蛇又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

        我?guī)缀鹾蜖敔斖瑫r醒來。他一下一下地擦著汗,喘息聲久久不能平息。他仰頭喊道:“天爺!我李慶堂沒有吃肉,也沒有喝湯,憑什么這么對我??!”他嗚嗚嗚地哭著,“我已經瞎了,為什么還要搞條蛇來,天天嚇唬我這個老頭子!”

        外面太靜了,爺爺的每聲抽泣都使我感受到耳膜的收縮。他毫不收斂地在自己孫子面前哭泣,放肆地哭泣。我仰面朝天躺著,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裝自己沒有醒來。我不發(fā)出任何動靜,甚至連一口氣都不敢自如地吐出來。我悄悄轉過頭,月光打在爺爺床上,他坐著,身子隨抽泣上下顫動。那時我才明白,爺爺的話其實不是說給神仙老爺的,而是說給我的。我一直誤解了爺爺,他壓根沒吃過我送的飯。他一定是怕我不高興,每次都把飯倒掉,還一只空碗回來。我后悔、自責到了極點,痛恨自己在看到爺爺當眾下跪時,竟鄙視他是如此嘴硬。大概過去了很久,爺爺早已停止哭泣,停止了自言自語,靜靜地躺著。我在一片黑暗中流淚,這樣地安靜,我生怕眼淚滴在枕頭上的聲音被他察覺。夜晚如此漫長,我們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直到天慢慢放亮——我能看見,他不行。

        后來的某天,站在窗戶跟前的爺爺突然跳了起來?!皩O孫,我能感覺到太陽在照我哩!”他激動地說光在眼前晃,還指著太陽的方向告訴我,那里有紅彤彤的一坨?!昂谡肿幼儽×耍”纫郧氨×耍 边@樣的話他每天都說好幾遍,我們都以為他馬上就會重見光明,可直到七十歲生日這天,黑罩子還是沒從他眼前完全抽走。

        姑姑們來看他了,小叔也特地從四川趕了回來。一個大大的蛋糕擺在他面前。我告訴他:“白色的,雙層的,里面夾了水果,上面頂著壽桃。還寫了個紅紅的‘壽’字?!睜敔敶驍辔遥骸澳亲謱懙煤每磫??”我說:“跟你寫的差了十萬八千里?!蹦赣H做了一桌子好菜。全家大大小小十幾口擠在一起,高興地唱著生日歌。爺爺坐在桌子正中,手里端著小碟,父親和大姑夾起菜放進去,他就撥進嘴里吃掉。父親試探地給他一片豬肉,他立馬噘著嘴說:“聞到啦,給我拿走。”小叔立刻打趣道:“大,你過大壽,香的是我們,這讓人怎么好意思呀。來,大伙吃!”爺爺鼻子里噴出兩股氣,眼睛朝著小叔說:“就你貧,再貧給我滾回四川去。”

        熱鬧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透,親戚們才離開。爺爺強烈要求我別再陪他,他現(xiàn)在可以自己干任何事情。我的床鋪又得以回到自己的屋子。這么多天里,頭一回不在爺爺身邊,翻著身到了后半夜,我才漸漸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之時,聽見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動靜,轉而又清醒過來,屏住呼吸聽著。動靜從爺爺房里傳來。他的門嘎吱嘎吱地輕輕響著,隨后是簾片撞在門上的聲音和木棍點在地上的聲音。我抬起頭,透過玻璃看見爺爺來到了院里。月光明晃晃的,照亮了他一如往常平靜的臉。他左手伸出來,右手拄著棍,一點一點地挪動。我以為他要去茅房,立馬下床去攙扶。走到門前時,發(fā)現(xiàn)他正朝著廚房走去。

        他用拐棍輕輕杵著地面,慢騰騰地來到廚房門前摸索了一會兒,打開門,先把棍子支上,再抬腳進去。里面太黑,看不見他在做什么。我慢慢打開門,躡手躡腳地跟出去,來到廚房窗前,看見他蹲下來,伸長脖子,在櫥柜前到處聞著。他打開第一扇柜門,聞幾下,關上;打開第二扇,聞幾下,關上;打開第三扇,他沒有聞,直接伸手進去,一級一級地摸著,終于,端出來一盤醬牛肉。他站起來,把盤子擱在爐邊,隔著玻璃,和我面對面站著。他揪起一片牛肉,放在鼻子前,十分享受地感受著肉的香氣,一口一口地聞著。聞了很久之后,他的嘴巴一點點張大,手指毫不猶豫地把肉丟了進去,閉起嘴,吧唧吧唧嚼幾下,咕嚕一聲咽掉。他又拿起一片放進嘴里,但這次卻細細地咀嚼起來。他的頭朝向正前方,睜著眼睛。我跟他對視著。他咀嚼得越來越慢,我十分清楚地聽到他的牙齒在相互摩擦。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看見面前這雙眼睛一動不動,卻好像又在發(fā)生著一些細微的變化。那黑漆漆的眼球正在逐漸變淡變淺,轉而發(fā)出黃褐色的光澤。小而圓的瞳孔正慢慢變長變尖,像一條撕裂的口子,露出深不見底的黑色。陡然間,我意識到那絕不是人眼,倒像是……蛇,對,蛇眼!我猛吸一口涼氣,這時,一個蛇頭赫然出現(xiàn)在玻璃上!我尖叫一聲,頃刻癱倒在地上。我想站起來逃跑,卻感受不到手腳的存在。

        我正在快速爬行。

        責任編輯: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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