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開大學老校長張伯苓一生以為國家培養(yǎng)棟梁之材為己任，曾向?qū)W子提出愛國三問：“你是中國人嗎？你愛中國嗎？你愿意中國好嗎？”影響深遠，振聾發(fā)聵。在家中，他身教重于言傳，對子女要求嚴格，鐘愛而不溺愛，從不搞特殊。他的四子張錫祜畢業(yè)于中央航空學校，成為一名空軍，后在抗日前線犧牲。1937年8月2日清晨，出征前，張錫祜寫給父親一封家書，未料竟成絕筆。

遭國難，恨不抗日死

1937年7月30日，天津陷落。日本侵略者連續(xù)兩天派飛機對南開系列學校文化教育設(shè)施實施輪番轟炸。那時，張伯苓正在重慶籌辦重慶南開中學，住在沙坪壩津南村3號。張錫祜得知父親一生心血毀于一旦，遂寫信勸慰父親說：“昨見報載南開大中兩部已均為日人分別轟炸焚毀！慘哉！大人數(shù)十年來心血之所積，一旦為人作無意識之消滅。然此亦可證明大人教育之成績……”知父莫如子，心心相通的理解與支持，使張伯苓得到寬慰。后來，他在講話中一再表示：“敵人此次轟炸南開，被毀者南開之物質(zhì)，而南開之精神，將因此挫折而愈益奮勵。故本人對于此次南開物質(zhì)上所受之損失，決不掛懷。更當本創(chuàng)校一貫精神，而重為南開樹立一新生命。”

張錫祜在信中還說：“此次出發(fā)非比往常，生死早置度外。望大人勿以兒之膽量為念！若能凱旋，當能奉雙親于故鄉(xiāng)以敘天倫之樂，倘有不幸雖負不孝之名，然為國而殉亦能慰雙親于萬一也！”

不幸的是，這話言中了。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zhàn)打響。張錫祜所在部隊奉命由江西吉安駕機飛赴南京準備對日作戰(zhàn)。當日氣象測報不良，為急于炸沉開進黃浦江的敵艦，張錫祜駕機冒險起飛，在途經(jīng)臨川上空時突遭雷雨，造成機毀人亡，年僅26歲。

張伯苓收到兒子因飛機失事遇難的電報后，沉默良久說：“我早把老四許給國家，今日之事自在意中，求仁得仁，復(fù)何慟為！”

赴前線，父子偕出征

早在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fā)后第三天，張伯苓向南開大學全體同學發(fā)表《東北事件與吾人應(yīng)持之態(tài)度》的講話，號召學生“對此事件之感想銘諸心坎，以為一生言行之本，抱承志不忘，至死不腐之志”。他出任天津中等以上學?？谷站葒鴷飨?，南開大學成為整個華北地區(qū)抗日救亡運動中心。張伯苓還安排學校東北研究會編寫《東北地理》教材，發(fā)給學生人手一冊，以此警示勿忘國恥。

為了踐行父親的教誨，張錫祜利用寒假與高三學生劉承祜（后考入空軍院校）、朱式儉（后考入軍校）等8人成立自行車通訊隊，在軍訓教官的帶領(lǐng)下奔赴長城抗戰(zhàn)前線的軍營中進行戰(zhàn)地服務(wù)。

1932年春，國民政府中央航空學校在全國招生。經(jīng)過一番嚴格考核，張錫祜憑著良好的文化素質(zhì)和身體條件，被學校錄取為第三期學員。畢業(yè)后，張錫祜走上空軍崗位，就職于空軍第八大隊第三十中隊，駐防江西。后升任分隊長，授銜中尉，枕戈待旦，時刻守衛(wèi)領(lǐng)空。

1936年10月，張伯苓在寫給愛子的信中，引用《孝經(jīng)》名言叮囑兒子：“陣中無勇非孝也。”綏遠抗日戰(zhàn)事緊張之際，張錫祜奉命駕機奔赴綏東前線。

得知兒子上戰(zhàn)場的消息，張伯苓興奮地對南開學子們說：“前幾天我接到四兒子的來信……我不因為兒子赴前線作戰(zhàn)，兇多吉少而悲傷，我反而覺得非常高興。這正是中國空軍歷史上光榮的第一頁，但愿他們能把這一頁寫好！”

教子女，重德行遠錢財

作為教育家，張伯苓強調(diào)對子女的道德培養(yǎng)，常說：“我不給孩子們留錢，他們錢多了，就不想做事，豈不是害了他們嗎？我教他們一些德行，就夠他們一生享用不盡的了?！?/p>

有一次，張錫祜要參加學校的足球比賽，希望能買一雙新球鞋上場，但家中以拮據(jù)擠不出錢為由拒絕了。張錫祜非常不理解地說：“父親那里錢多的是，為什么不拿出來用？”母親告訴他：“你爸是有錢，但都是公款，是別人用來資助學校的，我們一分錢都不能花。”從此，張錫祜懂得了什么叫公私分明。他穿著布鞋上球場，一場球下來，鞋踢得稀爛，光著腳丫堅持踢完全場。

還有一次，張錫祜在課堂上頑皮，違反了學校紀律，老師告到張伯苓那里。張伯苓狠狠地批評了兒子，還根據(jù)學校的慣例，貼出“校告”廣而告之。校告說：“如果告示上所列人等下次再犯，定會開除，以儆效尤。”張錫祜又惱火又生氣，跑回家向母親訴苦，在母親的開導(dǎo)下，他始知紀律的重要性。

張伯苓有4個兒子，照例都是老大的衣服，留給老二穿，老二的衣服再留給老三、老四穿。據(jù)張伯苓回憶，四子張錫祜在家中很幽默，“我想起來就要笑。我的三兒子比二兒子高，四兒子又比三兒子高，這成了一個有趣的問題。記得有一次老四向他的母親要求‘來件新棉袍罷！我穿完了再給三哥，再給二哥，大哥，倒著穿回去不一樣嗎？’”

在父母的熏陶調(diào)教下，張錫祜學習刻苦，熱愛運動，各項成績優(yōu)異，還與同學嚴仁穎自發(fā)組織學校“啦啦隊”，活躍在當時各大體育比賽的現(xiàn)場，很有名氣。

（摘自《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