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一小段寂靜的時間鋪展出的背景下,你終于聽見了體內(nèi)的水聲。
這道水聲,明凈,智慧。她一斜身子,就繞過一座山峰,出現(xiàn)在目光的遠(yuǎn)景中。閃電一樣的腳步,刺痛了你的眼睛。
這道水聲的源頭來自哪里——是一粒眼淚、一塊寒冰,還是一滴鮮紅的疼痛?現(xiàn)在,你都無法明確指定。但這水聲畢竟出現(xiàn)了,而且代替了你體內(nèi)一些利器的位置,比如匕首,比如雷霆,比如喧嘩的詞語,比如憤怒的火焰。
這些利器,并沒有消失。時光如砥石,它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裹上了厚厚的包漿,全然失卻了往日的鋒利。那包漿,有的是時光,有的是傷疤,有的是退讓,有的是疲憊和蒼老……可現(xiàn)在,這些利器統(tǒng)統(tǒng)都消失了。代之而來的,就是這道水聲。
硝煙是冰冷的水汽,雷霆是洶涌的潮頭,匕首是靈敏的腳步,火焰是盛開的浪花……以另一種形式,包容利器的叢林,讓它們成為一處處風(fēng)景,矗立在浩瀚的心湖。
聽著這水聲,你久久沉默,任憑她的影子投放在臉上,濕潤成淚痕。
停泊,其實是一場錯覺
立春三天了,可那輛白車卻停在白雪中,一動不動。
時間繞過了它的腳趾,夜晚繞過了它的眼睛。它坐在寂靜的時空里,獨自沉默。利用過的路,被它拋棄了。
通過一些路,而又結(jié)識的幾條路,也被它拋棄了。
它默默計算著:道路之外的道路還有多少條?要通過哪些道路才可以抵達(dá)?其間,如何走捷徑?如何躲關(guān)卡?如何跑在陰雨的前面?如何在紅燈睜眼之前,呼嘯而過……
昨夜,有一條路變成了皮鞭,前來抽打過它。有一條路變成了一根繩索,前來捆綁過它。有一條路跌斷了腿,卻不顧疼痛,匍匐著向它爬了過來。還有一條路變成了一道呼嘯的淚水,以180邁的速度,直接就將它淹沒了。
它停泊著,卻比奔跑著還累。它在為自己鳴笛,快速轉(zhuǎn)動方向盤,盯著反光鏡,聽見自己目光鋪成的路,發(fā)出了起伏的聲音。
沒人知道,它是黑色的,只不過穿上了一場大雪,停在了春天里。
石筍比什么都鋒利
直立地孤獨,孤獨地直立。絕句。斷路。懸崖。放棄的,都變成了塵世的一部分:葉片,枝柯,以及傷口藏不住的歌謠。
砍掉橫向的道路,兀自向高處奪取真實的自己和生存的空間。
鋒利之前,先品嘗鋒芒砥礪的過程,一根骨頭在一萬滴水聲中悄然挺立。寂寞只能是砥石,孤獨才是鋒刃。鞘,只能是鮮活的肉身,隨時等候著它自己找到鋒刃,然后含淚插進(jìn)去。
丟下山坡,放棄竹園,一柱也許不能擎天,但一定可以擎住自己。留不住歲月撤回去的腳步,但可以放慢它撤回去的速度——用骨頭藏著的火焰,用裂縫搓成的繩索,用冰冷的遺棄和近似冷酷的忘卻。
一條路,一旦被直豎起來,又不旁逸斜出,它必將是碑,必將是深陷時光中鋒利無比的利器。
孤獨的將軍,鋒刃映照前世,揮劍斬斷妄念。
站在它的面前,你是希冀修剪、測量身高,還是驗證脊梁的硬度、命運的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