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雷(Man Ray 1890-1976)曾以一種難以察覺的無奈申言:“我拍攝我不想繪制的東西,繪制我拍攝不出來的東西?!彼坪酰诶L制與拍攝之間存在著無法逾越的鴻溝;這難免讓人聯(lián)想到亞里士多德所謂的“生成”與“制作”之間的鴻溝。問題由此——更深刻地——指向一個根本問題:人作為中介究竟意味著什么?
或許,人從自然中脫穎而出本身已經(jīng)是一個征兆。首先,不再有純粹的自然;緊接著,不再有純粹的現(xiàn)實。如此看來,首先是人擾動了自然,其次是人造物擾動了人類處境—— 一種關(guān)于自然與人類的動蕩性和未竟性由此悄然成形;藝術(shù)就此成為一種征服之后的自我診療。
人像繪畫和攝影無疑是一種雙重性的提喻活動;在其中,人被標記、提示為一副臉部表情——首先是臉部代替了身體,其次是瞬間表情代替了整體情緒。這當然是一種簡潔而有效的指代方式,但問題在于,一旦我們用臉部表情指代一個人,這個人就不得不承受去人格化的危險——甚至,當一張肖像圖或一張人臉攝影在廣泛的傳播中徹底確立其指代地位時,也即,當符號作為象征(而非繼續(xù)作為指代)而被接受時,它是無指代性的,或至少是一種虛指;而其致命危險在于,符號的能指性增殖會篡改——甚至抹除——符號的原初所指。
就此而言,我們可以認為那些巨幅人像廣告和紀念碑一樣對于多數(shù)人來說不具有任何意義,它只是一連串聯(lián)想的閃現(xiàn)式聚合—— 一種純粹后現(xiàn)代意義上的剔除了“生產(chǎn)——消費”經(jīng)驗的絕對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