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電視臺工作的時候,隔壁部門有一位老編輯,他能背誦全本的《文心雕龍》。我們一幫年輕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午休的時候經(jīng)常圍過去,“老師,來一段”。
有一天,他閉目吟誦了一段。
文之思也,其神遠矣。
故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焉動容,視通萬里;
吟詠之間,吐納珠玉之聲;眉睫之前,卷舒風(fēng)云之色;
……
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
我才之多少,將與風(fēng)云而并驅(qū)矣。
——〔南朝梁〕劉勰《文心雕龍·神思第二十六》
我永遠記得那天中午聽到這段文字時的感受。那是一個靈魂出竅的時刻。
在那一刻之前,書籍和文字要么是我消遣的工具,要么是我上進的臺階。我躺在它們身上神游,或者披掛著它們上陣??傊鼈兪巧硗庵?。
在那一刻之后,我有了一個全新的視角:書籍和文字本來就是我的一部分,而我正是仰賴它們從脆弱的軀殼中脫身而出,在更寥廓的世界里呼吸、聆聽和眺望。
書籍是我們的“增強現(xiàn)實技術(shù)”。別人在登山,而我們是“情滿于山”;別人在觀海,而我們是“意溢于海”。別人眼里的荒原,在我們眼里則是“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
(平林月摘自新星出版社《閱讀的方法》一書,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