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總共6口人,爺爺、父母親和我們兄弟3個,那時,我家基本上都是一個星期要推一次磨,烙一次煎餅。
推磨時,都是人們熟睡正香的時刻,酣酣地正在做美夢呢!大多是雞叫頭遍也就是凌晨一兩點鐘的時候突然被媽媽叫醒。兩眼迷迷糊糊,手捧著磨輥,圍著磨道一個勁兒地轉(zhuǎn)悠,就如同老驢蒙著眼睛走路一樣,轉(zhuǎn)得是頭暈眼花,經(jīng)常是哈欠連天。一般等媽媽和我把泡好的山芋丁或小麥玉米等糧食推到一半量的時候,就叫我弟弟起來與我一起推,這時候媽媽就開始烙餅。我們兄弟兩人推的時候,弟弟老是不用勁,常常掉磨輥,刮著面糊。這時,媽媽為激發(fā)他的動力,就對他說:“好好推,快把磨推完,等會兒給你們餅上打個雞蛋?!蹦氵€別說,聽到媽媽說的那句話,弟弟頓時來了精神,推磨也更有勁了。
其實,那時候最辛苦的就是媽媽。只見媽媽在小鍋屋里盤著腿坐在蒲團上,鏊子底下灶膛的火光輝映著媽媽的笑臉,時不時地用毛巾擦把汗。媽媽先用紗布縫做的油敘子擦一遍鏊子,鏊子黑黑的臉龐立刻就泛起油亮的光澤。接著不時地用麥秸續(xù)柴火,火勢均勻,鏊子燒得滾燙的時候,她就用銅勺在面糊盆里舀一勺面糊放在正中,然后右手握著竹片子,懸肘,提腕,旋轉(zhuǎn),竹片子像鐘表的秒針,快速地毫厘不差地走了一個圓,面糊便如水般漫開覆蓋了整個鏊子。竹片子逐漸平起內(nèi)收,這樣鏊子上就出現(xiàn)了一個完整的圓餅。等煎餅熟了,媽媽就用竹片子鏟鏟鏊子邊緣,雙手扯著煎餅猛地掀起。于是,一張薄薄的米黃色的煎餅便做成了,放到一邊的蓋籬上。
煎餅好吃,但是要烙好卻不容易。鏊子燒得太熱會烙糊了,太涼了,則揭不下來,油敘子上擦油也要均勻,如果不均勻面糊在鏊子上就容易結(jié)塊,出現(xiàn)大疙瘩,烙出來的煎餅就“漏洞百出”,結(jié)塊的地方即便再補些面糊上去,厚厚的一點兒也不好吃。只有恰到好處,煎餅才會色黃味香,圓整松脆。媽媽是烙煎餅的好手。舀糊子、燒鏊子、攤糊子,一氣呵成,烙出來的煎餅簡直就像一件件工藝品。
我們每次推完磨再看看時間,才凌晨3點來鐘。這時媽媽便招呼我到堂屋的小筐里拿兩個雞蛋過去,開始兌現(xiàn)承諾,給弟弟和我每人烙一張雞蛋煎餅。我看到媽媽麻利地用油敘子把鐵鏊子擦一遍,然后舀一勺子面糊,放在熱鏊子上,再用竹片子將面糊均勻地攤在上面,待煎餅快要熟時,用竹片子打破雞蛋,把流到煎餅上的蛋液攤勻,最后再往雞蛋煎餅上撒一點兒食鹽,這時雞蛋煎餅的香氣瞬間就撒滿整個庭院。
我倆手捧著媽媽剛烙好的熱乎乎的雞蛋煎餅,那讓人垂涎三尺的香氣撲面而來,我禁不住誘惑,狠咬一口,頓時滿嘴甜香,幸福的感覺無以言表,推磨時的辛苦難受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一邊咀嚼著香噴噴的雞蛋煎餅,一邊細(xì)細(xì)品味其中的味道,酥酥脆脆的雞蛋煎餅真是越嚼越香,越嚼越有味,那真是吃過一次還想著第二次。吃完雞蛋煎餅,我們又繼續(xù)回堂屋睡覺了,而媽媽還在烙餅。等到天亮?xí)r,一蓋籬的煎餅就像藝術(shù)品一樣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
而今天,在深圳安家的三弟每次春節(jié)回來看望父母,臨回深圳時,我的妻子都會給他們捎帶幾斤煎餅、蝦皮和馓子。盡管我的侄女侄子分別是深圳和香港出生的,但是卻特別鐘愛老家的煎餅,他們覺得煎餅就著蝦皮和馓子嚼起來特別的香脆有味,這恐怕就是骨子里的家鄉(xiāng)情結(jié)吧!
美術(shù)繪畫:孟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