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記

雜草叢生的墓地

一片新鮮的綠

可觸及之處

是一棵挺拔的小茶樹，遠觀

在墓碑上尋找相識的名字

細雨飄落時荒草還沒有燃盡

白色煙霧繚繞，我閉目蹲下

我不曾哭泣，只是有風(fēng)

吹著我的衣襟，吹著我的頭發(fā)

我急躁時被黑傘的鐵絲

勾破了手指，還在不停受傷

我深知萬事無不盡

可我同你一樣，還存在著

誰不是在試圖追尋瞬息的永恒？

新肌膚

一個異鄉(xiāng)的夜晚，疼痛讓我短暫昏厥

從小陡坡下來，我一陣慌亂，速度啊

不曾減緩，小路的一旁是樹和鐵柵欄

友人們在湖邊野炊，吃李子，相隔著

一條小河溝，我想學(xué)電動車的騎行術(shù)

于是載人繞圈，一秒就會，多么得意

他提議去新的道路，我以為是在夢中

我就算受傷也會醒來，結(jié)束那個噩夢

然而那不是夢，我的黃格子長裙磨破

我的嫩的肌膚，滲入泥灰，仍在躺著

周圍，言語的人群，他們的腳步聲在

地面上踱動，離我的耳朵好近，時間

流逝，我清醒過來，感到了極大痛苦

知道自己還在人間，我的美麗的鎖骨

不再可以深凹造型，它就像死過一樣

肩膀的皮膚流膿，我們?nèi)す爬现嗅t(yī)

他給我敷藥，金創(chuàng)藥，忌食醬油辣椒

淺的創(chuàng)面不留丑的疤痕，新肌膚長成

多稚嫩，喚我：“維納斯——斷臂神”

南方庭院

似乎總有大風(fēng)，吹得竹葉飄落

旁人多羨慕，如山民對平原的

談?wù)?，卻不離開這里一步

我在院子里吹風(fēng)、曬衣

太陽出來之后，

飛鳥落在屋頂?shù)耐咂?/p>

它翅膀的撲騰聲，引人注意

我目睹它快速地飛走又飛來

太陽落山時，撲騰聲隱匿

青色植物，從地縫長出

它們在地底時所看到的

黑暗，此刻都消失不見

而我還在庭院坐著，回憶

那灰黑色翅膀的撲騰聲

當(dāng)月色變暗

緩緩移動，是云

有風(fēng)吹，營造晦暗幻象

而我，躺在三葉草密布的

青色草地上，沒有墊子，

只是一個單薄的

蛇皮袋子。你看見的星辰，

和你在同一時空嗎？

那些遠而耀的，閃光

靠近地面時，我感受不到

地球的轉(zhuǎn)動，只覺安穩(wěn)不移。

盛裝穿過路邊的墓地，

你會看到紅蠟燭被點燃

是否想起了幼時見過的案板？

植物的葉片被曬干，被糅合

最后成型——細長的香

散發(fā)安寧氣味。當(dāng)月色變暗，

旁人視線模糊你心敞亮無比，

月光灑你身，隨你到彼地

像涼爽的夜晚，在一棵

樹下，暴風(fēng)般的甜蜜。

消失的記憶

深青色墻壁，我家的門

是銀角大王變的 它白亮亮，那匆忙一夜，

我只吃了晚飯 就離開，每次都在

未知的途中，我想起 那計劃要帶走的，想念

那帶不走的——野植物 它有最深邃的清甜，

不像動物，腐爛味道 熱鍋里焯水，辣椒蘸水，

我唯一的快樂來源 如今也不見了。

離家，離開味蕾上的屋檐 離開那些植物葉片、藤尖

去沒有辣椒的寡淡之地，

看食堂里的人們 如何把新鮮食材，

做得讓人難以下咽 為它們哀悼，又許下

迎來好廚師的愿望。

冬

冬已到來，陽光無法穿透

狂風(fēng)在夜里吹，你午睡時，

是否突然聽到“砰”的一聲，

空間變得安寧，片刻，馬蹄般

腳步聲又來。你的心臟劇烈跳動

用專注目光，審視般簡單一問

不再追究，不再交流

才省去話語，節(jié)省時間

這個冬天，應(yīng)當(dāng)如冰花一般冷

只坐在那，飽含拒絕，

拒絕甜膩膩蛋糕，拒絕世俗歡樂

但酸奶慕斯治愈你，依然有愛

將你包圍，你只是疲于應(yīng)付

當(dāng)你不再渴望近的交際，冬的果實

悄然落在床邊，在你身上發(fā)燙

肚皮上，輕微的疼痛略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