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在灣里釣魚的是韋一。一灣水,一支釣竿,一個人,韋一釣的是寂寞。
灣是修運河形成的,運河不打彎,城就全毀了,有了水灣,城被運河抱了,一城的燈火映在了運河里,燦若星辰。
韋一在運河還沒開通時就到灣里釣魚。有魚嗎?有的,運河是就著派河開挖的,派河里有魚,就著的運河里就有魚。挖河和過去不同了,旱處用挖掘機,水里用挖泥船,過往的千軍萬馬早沒有了。
韋一散步時發(fā)現(xiàn)了灣里,灣里的水深深淺淺的,盡管有挖泥船在作業(yè),韋一還是發(fā)現(xiàn)了魚情。
在一個早晨,韋一把魚鉤拋進了灣里。太陽在灣里飄飄忽忽,浪出好看的顏色,韋一還沒欣賞過來,魚浮就開始一上一下地動。
韋一提釣,一條紅尾鯉魚搖尾鼓鰓被拖上了岸。鯉魚跳龍門,韋一這般認(rèn)為,是個吉祥的事情呢。
韋一退休了,一輩子沒甚愛好,釣魚也就偶爾為之,發(fā)現(xiàn)灣里的水,韋一想到了釣魚,且真的有魚上鉤了。
這天,韋一釣了好幾條魚,有大有小,品種各異,鯉魚、鯽魚、鲇魚、白絲……展覽般浮在水桶里。
之后很多日子,韋一都在早晨投鉤灣里,幾乎沒空過手。河里的魚好吃,野生的,比家養(yǎng)的鮮美多了。韋一說是河里的魚,河是派河、運河講不好,運河還沒建好,派河也不對,派河的河道已被運河徹底覆蓋了。
韋一的魚釣得寂寞,運河在修,灣里少有人過來,釣來釣去就自己一個人。
運河終于修好了,運河兩岸立了不少景,灣里也是景,重要的是在灣里建了六道橋,兩條鐵路橋,四條公路橋。
六道橋不就是大好景?
看橋的人多,一道把垂釣的韋一看了,當(dāng)成了景。韋一確實是景,銀光一閃,魚上鉤,魚也成景。
黃玉田奔景來,見了韋一“嘿嘿嘿”一笑,問:“可咬鉤?”韋一心在魚浮上,說:“咬。”黃玉田放下漁具,又問:“啥魚?”韋一笑了,答道:“河魚。”韋一為自己的機智發(fā)笑,不是河魚是什么?韋一不知自己釣上多少種魚了。黃玉田不說話了,忙著理好釣線,把鉤拋進河中。
灣里就有了兩個釣魚人,兩人相隔十來米,韋一在黃玉田的上游,黃玉田的竿子長些,線也拋得遠(yuǎn)。韋一打量了黃玉田一眼,黃玉田歲數(shù)怕不少于六十,頭發(fā)全白了,腰也有些挺不直。黃玉田應(yīng)是釣魚老手,他不停地動竿子,這是在逗魚。但黃玉田把魚鉤拋得太遠(yuǎn)了,河水在流,河中央水流快,停不住魚。韋一不想說,還是沉不住氣,對著黃玉田說:“線拉近點,魚在邊上停呢?!秉S玉田應(yīng)聲拉線,魚浮子就在近處浮浮沉沉。
黃玉田的魚浮子動了一下,黃玉田的目光猛地一顫,但手穩(wěn)穩(wěn)的,當(dāng)魚浮向下沉?xí)r,他才猛地抬竿,轉(zhuǎn)眼一條斤把重的鯉魚被扯上了岸。
韋一看見黃玉田上魚,說:“不錯嘛,老手呀?!秉S玉田只顧摘魚,眼中余光還是向韋一飄,只見韋一手一提,釣上條鯽魚,好漂亮的一條大鯽魚。黃玉田回了句:“魚鷹呀。”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太陽正在頭上,運河波光粼粼。
韋一和黃玉田熟悉了,算是釣友,兩人約好了般,天天一早到灣里,一個上游,一個下游,沒多說的,默默地釣,把一個個日子釣碎了,釣完整了。
某日,韋一和黃玉田輪流上魚,河里的魚似乎排隊、組團而來。釣興正隆,黃玉田的電話響了,響了好久,黃玉田才接,卻是在免提狀態(tài)。打電話的人問黃玉田,在哪里釣魚?黃玉田一點沒遲疑,說了個地方。這地方韋一知道,是個漁場。對方“哦哦哦”一氣,把電話關(guān)了。
韋一心中有些異樣,問自己,怎這么說?大河沒蓋子,誰想釣就釣,何況運河魚是游走著的,釣上一條,或許趕來十條。
黃玉田還在不斷上魚,韋一的魚浮子也在不斷沉浮,韋一釣魚的心思卻淡了,眼見魚脫鉤,箭樣向水的深處躥去。
以后的日子,韋一和黃玉田還是來釣魚,只是韋一向更上游去了些,和黃玉田拉開了距離。有時黃玉田會朝韋一的魚桶看上一眼,問釣上了多少。不過,韋一從沒走近黃玉田的釣位,他不關(guān)心黃玉田釣了多少。
釣魚的人越來越多,灣里隔上三五步就有人伸竿子,時有人起釣,鉤得人目光疼。韋一心中問自己,不知打電話給黃玉田的人來了沒有。
灣里的風(fēng)景帶一天天豐沛,釣魚人在豐沛的風(fēng)景里有趣、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