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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世界

        2024-07-29 00:00:00黎錦
        讀者 2024年15期

        我提早到了診室,看到窗下擺了幾盆花,以前似乎沒見過。我問正忙著給病人推拿的陳醫(yī)生:“這些花都是你養(yǎng)的?”他說:“是啊,一直放在窗外的,這幾天太冷了,拿進(jìn)來緩緩?!蔽铱吹骄犹m盆里的土干了,問他要不要澆水?他手上用著力,大聲說:“不能澆,冬天一定要少澆?!薄澳嵌嗑脻惨淮文??”我問?!伴_春再說?!?/p>

        這時,我心里的疑問又來了,對一個看不見的人來說,養(yǎng)花是為了什么?可我不能這么問。于是我問:“這盆君子蘭開花嗎?”“開呀,年年開,開起來可香了?!?/p>

        e83474902d095a581977996cdc94c42fb3a9e26af120db8ae6b5918ebb1cecb5讓我想起春天的時候,我來找陳醫(yī)生推拿,他問我在忙什么,我說忙著給各種花拍照,現(xiàn)在到處姹紫嫣紅的——說到這兒,我自覺失言,趕緊打住。他卻毫不在意,接著我的話說:“是啊,這季節(jié),空氣里都是花香味,我在家也坐不住,到休息日肯定要我太太開車帶我出去看花?!?/p>

        他說的是“看”花,而不是聞花。我認(rèn)識他好幾年了,早就發(fā)現(xiàn)他從不避忌說“看”這個字。

        他說過,他的愛好之一是“看”書,“看”醫(yī)學(xué)專業(yè)書,“看”股市經(jīng)濟(jì)類的書,也“看”文學(xué)類的書、名人傳記。他還跟我探討我們都“看”過的某本書,說到其中的某些觀點(diǎn),我們倆還特別一致。除了愛“看”書,他還喜歡“看”電影,“看”電視劇。《人世間》里,演周秉坤的雷佳音演得好,他跟我夸起來,贊不絕口。

        他的愛好還包括旅游。他一年起碼進(jìn)行兩次遠(yuǎn)途游,三四次周邊游,這么多年,“足跡遍及祖國大江南北”。這是他的原話。我第一次聽到時,特別好奇,他旅游?“看”什么?怎么“看”?就算他太太形影不離地陪著,將景點(diǎn)的文字介紹讀給他聽,就算他能觸摸那些建筑、古樹,再在腦海里進(jìn)行想象和描摹,但由此得來的樂趣,能抵消掉一個看不見的人的出行不便嗎?可那會兒與他不熟,我不敢問。

        后來熟了,有一次他去了青島。回來后我問他好不好玩,他答非所問道:“在海邊散步,那海風(fēng)吹過來都帶著咸味,聽著海浪聲,別提多放松了;還有,晚上坐在五四廣場,聽街頭藝人唱歌,有我愛聽的搖滾,好像又回到讀大學(xué)的時候;還有,喝青島啤酒,天天喝,爽!”

        推拿時我一直趴在床上,每次聽他樂呵呵地跟我聊這些,心情就格外放松,不知不覺地,就又忘了他跟我們視力正常的人有什么不同。

        本來就是嘛,誰說“看”世界就一定要用眼睛呢?

        (費(fèi) 邊摘自微信公眾號“B座西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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