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廣志
娃娃魚
深藏于巖石的裂隙里,相繼躲過
造山運(yùn)動、冰河期、大洪水
最終,竟沒能逃出,姍姍來遲的
比溪流還清澈的眼睛,比空氣
還透明的玻璃
或許,尋偶時,那一波又一波
極似人類嬰兒的啼哭聲
讓諾亞的后裔,得出求救的誤判
才憑借,從伊甸園泊來的
那點(diǎn)開智啟蒙的基因,便妄圖
一統(tǒng)山川,馴服四季
熱了,有空調(diào);冷了,有暖氣
飼料,全由齒輪傾吐
子孫,盡可從試管里繁衍
北鯢呵北鯢,如今,雙雙翹首于
高仿的蘇魯別珍山谷,面對我
小你幾億歲的晚輩,尤其
紅外線監(jiān)控
連一回示愛的擁吻,都羞于完成
到底,是誰在保護(hù)、成全誰
我知道你是誰
不同我項上,黑發(fā)藏匿的暗紅色胎記
你轉(zhuǎn)世前受的刑,除了鏟烙
肯定還有電鍍。所以,當(dāng)我以徒步的方式
還想在人間多殘喘些歲月時
你古銅的喙,從仍似原油的黃昏和服飾上
拔出了劍,并歪著腦袋,恨不得
踩上我的肩膀,來打量我——
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被什么焊死的表情
生前,一年也說不了幾句話
走不了幾里路,脫生成
素有鐵翅膀、金嗓子之稱的烏鶇,挺好的
只可惜:你且歌且舞的傾訴
讓我駐足良久,既沒聽懂,也沒看懂
唯有你曾送我的那盆絹制碎花
依舊在書桌角,繁星般綻放著
正如我,不愿刪除你的姓名,生怕再度失聯(lián)
驕陽下微笑的草地,疾風(fēng)中拔節(jié)的骨頭
月 殤
此時,我的目光,正端著天空
端著黎明,端著剛打進(jìn)窗里的清和黃
肩再抽,唇再抖,淚再拱
也不敢失手,生怕稍有一絲晃動
月亮就散了,泊成越數(shù)越亂的星子
家鄉(xiāng)就遠(yuǎn)了,遁作越走越生的故土
母親呵,昨晚,分明是您
蹣跚在山高路遙的探家途中
而我,夕陽尚醒
便已躺進(jìn)樓陵叢隙,床與房的棺槨
責(zé)任編輯 王子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