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紅偉
1987年12月,由《詩林》主編巴彥布擔任總編輯、著名詩人陸偉然擔任輪值執(zhí)行主編的《詩人沙龍報》第5、6期合刊出版。作為《詩林》編輯部“詩人沙龍活動中心”主辦的一份詩歌報紙,《詩人沙龍報》除刊登沙龍學員的優(yōu)秀詩作之外,還刊登詩人與評論家的隨筆、詩評、詩論,詩報呈現出詩文并茂的多樣性。這期合刊刊登了王燕生《關于“讀不懂”種種》、李福亮《我看詩人與詩》(下)、任愫《創(chuàng)新意識與個性意識》、赤葉《讀詩隨想》、朱凌波《永遠像面孔一樣美——癡論詩歌的現代理性》、周良沛《〈嘗試〉的嘗試》、陳國屏《空筐結構》、黃秋實《關于散文詩》、劉暢園《在波蘭,我遇到的詩人》、梁南《〈迷失〉與〈上校〉》、昌耀《為〈敲響新大陸之鼓〉序》等一批高質量的詩學文章。
作為一名曾經撰寫發(fā)表《昌耀文學年譜》和大量昌耀詩學研究文章的昌耀詩歌研究者,我對昌耀的創(chuàng)作歷史自然達到了十分熟悉的程度。但當我在這期《詩人沙龍報》上發(fā)現這篇題目十分陌生的文章后,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我的《昌耀文學年譜》遺漏了一篇昌耀的重要詩學篇目。
昌耀的這篇《為〈敲響新大陸之鼓〉序》是一篇序文,寫于1987年8月6日,是為青海文學雙月刊《現代人》1988年第1期(后提前至1987年第6期發(fā)稿)開設的詩歌專輯《敲響新大陸之鼓——青海青年詩會》撰寫的序言。昌耀對該刊發(fā)表的馬學功、燎原、肖黛、張耀宗、會彬、木克、劉國安、牛八、班果、鄂青子十位(原計劃十二位,發(fā)稿時變成十位)青海青年詩人的力作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并寄托了殷切的希望。在這篇序文中,昌耀寫道:
十二位青海青年詩人以青年人特有的氣質、膽識與自尊品格敏銳地直覺到了青海高原上這塊詩的“新大陸”之寂寞,——真是寂寞啊,而有所氣不忿兒,而省悟為此開拓具有某種潛能、價值或責任,而為這種“場”的效應聚合在一起了。至于他們的詩,那是早就在行動中了的,我們也才得以聽到那邊桴鼓相應,——縱使那音響還時高時低、時遠時近或多拘于一隅,但其透露的消息不是已使得有心人捕捉到了某種悠然意遠的韻致?不是足可啟發(fā)人們的想象力展望青海詩壇一二未來?《現代人》雜志社編發(fā)這輯詩稿其意或也在此?我亦如此預祝他們取得成就!我亦預祝青海詩壇因之而勃發(fā)生機!
我當已是事實上的青海土著,不久前我寫信給一位羈留青海二十來年的詩人朋友田兄,稱頌青海山水、鄉(xiāng)親無負于我們。他復信報曰:“豈止是無負,而是庇護和養(yǎng)活了我們。”是智慧的言語啊,是誠摯的言語啊。是我意中早有而口頭所無的言語啊。我極服帖。
十二位詩人莫不也盡都是事實上的青海土著,他們之中或有身在此鄉(xiāng)而寄事業(yè)、春夢于他鄉(xiāng)都城大邑以為日后留一退路的嗎?我理解這種苦心,也為時有的“逐客”而唏噓嘆惋,但我不信心懷此念的詩人不會真的有志于“鼓”的“敲響”。因之,我寧可相信十二詩人都是死心塌地、事實上的青海土著。唯其如此我才敢于相信他們有充分理由與真誠情感“敲響新大陸之鼓”。不然,亦未必真能“敲響”。
也是在不久前,一位青年詩人談起去年國內的一次“現代詩流派大展”未收青海詩作而使他有了“青海被冷落”的感覺,而深不以為然。我為之一怔,驚其敏感,繼而又很為他們這種情緒感動了,大概僅因我們都已是事實上的青海土著了吧! 但我今天卻要不避嫌疑,借此機會勸勉眾多有志于振奮青海詩壇的青年朋友們:請稍安毋躁。藝術競技本意原在作家自身素養(yǎng)、作品之日臻完善,是一因時求變的過程,需處以耐心。而詩壇或藝壇也終非將軍決戰(zhàn)之戰(zhàn)場。
然而,理性思維“二律背反”的例證在生活中又幾可到處得以摭拾,如此,我又如何無視詩壇亦需獨當一面的將軍抱負、勇氣或戰(zhàn)果!由此觀之,又有什么比不安青海詩壇現狀的這種躁動情緒更令人意識到青海詩壇的希望之所在啊!這情景本身也許就是一部詩,因為競技的詩也必定是有情有志有識有見的文字??!愿與諸子共勉。
昌耀的這篇序文雖只有900余字,卻真切地表達了一位詩歌前輩對青年后學的希望之心、勉勵之情,可謂是語重心長、情深意切,讀后如醍醐灌頂,令人茅塞頓開。
據考證,昌耀的《為〈敲響新大陸之鼓〉序》一文被《昌耀詩文總集》遺漏收入,堪稱是一篇珍貴罕見的“集外佚文”,更是研究昌耀詩學歷程的“第一手資料”,具有較高的詩學價值。
而作為《詩人沙龍報》,能夠刊登昌耀這篇妙筆生花的序文,堪稱慧眼識珠!
為了了解昌耀這篇序文刊登的經過,我與巴彥布先生通過微信進行了交流,了解了來龍去脈:1983年9月,巴彥布與昌耀在新疆石河子“綠風詩會”上結識并成為好友。1987年,由巴彥布主持的詩人沙龍活動中心成立并編印了《詩人沙龍報》,為了辦好這張詩歌報紙,巴彥布向國內多位著名詩人約稿,昌耀將這篇尚未發(fā)表的序文《為〈敲響新大陸之鼓〉序》交給其刊登,從而為《詩人沙龍報》的出版增添了一篇妙文,成就了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