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占春
讀完了李達偉新作《博物館》,跟隨他的敘述出入各種博物館或類似博物館的場所,他讓人意識到,博物館不僅屬于文化古董,也是一種特別現代的社會場景,我們的生活或多或少或在某些時刻都與之有關,就像達偉在這部著作中所描述的各種相遇。作為一位散文家的作品,《博物館》是散文還是小說?
說《博物館》是系列散文的理由似乎很確然,這是一部以博物館為主題的散文,達偉描述了大理州及云南一些地方的博物館或準博物館,從他的敘述中可以辨認出諸如大理白族博物館、床單廠改建的攝影博物館、電影博物館、沙溪先鋒書店、騰沖的滇西抗戰(zhàn)紀念館,還有不可盡數的民間收藏館和地方博物館……在達偉筆下,博物館是集體記憶的載體也是個人思想興發(fā)的場所。
何以達偉選擇了這一主題,或許正在于現代社會是一個普遍遺忘的世界,與之同時又是一個博物館化的世界,古城里有各種民間收藏館或博物館,如甲馬雕版收藏館,造型各異的石獅子博物館,奇異的面具收藏館……從最直觀的動機看,達偉說:“我們看到的是主人對舊物的迷戀,以及收集舊物的熱情。”在達偉的想象中,收集舊物迷戀過去的人應該是“一個近乎有些瘋狂和偏執(zhí)的人”。
恰如散文或隨筆文體給了作家話語的自由,達偉在對博物館和文物的描寫中有許多論述,以便直接傳達作家的思索。達偉寫到:“物的作用在減弱,物的象征意義同樣已經消失,物只能以另外的方式存在于特殊的空間,就像存在于博物館中?!蔽覀兛吹降哪切┟婢呙撾x了巫師、儀式和原始社群,雕版印刷被激光照排取代,石獅子不再具有神秘的威力,物的使用價值在消失,留下的已經失傳或行將失傳的技藝。在達偉看來,文物轉遞著一種關于美的教誨。似乎文物會解答:過去時代的人們何以能夠在貧瘠的生活中萌發(fā)出美感和美的技藝。
達偉關于考古、文物和博物館的論述,觸及一個已經消失的生活世界,它讓“我們說不清楚是否會對過往的關于世界的某些認識產生幾分懷念”,那是一個與現在不同的“未祛魅之時”的世界,人們普遍持有對自然或神靈的敬畏。因此,達偉意識到,是否在“進入某個博物館時,我們實際上進行著的是挽歌式的重返與追憶?!?/p>
在達偉看來,美感屬于時間的饋贈,我們面對著凝固在器物上的過往時間,面對著堆積著集體記憶的舊物,它們的存在如一些詭異的面具,或許“根本就不是為了所謂的美感,它們的存在就是怪異與丑陋的一部分”,在博物館,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已逝的世界,它是一個異己的、他者的世界。
人對過去的器物和博物館的情感體驗是復雜的。達偉描述一個女子對擺滿了古舊的甲馬及其古舊物件的甲馬博物館的感受,“她想從那個世界里趕緊逃出去,她無法想象會有人愿意在那樣的房間里睡上一晚。她覺得自己在那個房間里睡上一晚的話,必然會發(fā)生夢魘。”達偉說,他“同樣無法理解有人可以在鬼魅幽深的世界里住上一晚。”
那個異于我們的世界秩序已消逝,文物原先的事物秩序也隨之破碎,“我進入的那個博物館完全是無序的,只是把相近的東西擺放在同一個角落。很多甲馬堆積在一起,相互覆蓋。在那種無序中重新尋找有序是一個很艱難,也是需要極大耐心的過程?!贝蠖喾菍I(yè)的文物陳列的方式是同類題材、同類項的堆積,在最專業(yè)的情形下,它們會呈現出一種間斷的時間與歷史的序列。
我們在達偉的書中看到,在各種民間博物館之外,還有正式以博物館命名的場所,其間擺放著舊時代的禮器、生活和勞作器物,擺滿了雕塑、石碑、飾物、手稿……博物館的存在價值是明晰的,也是晦澀的,而晦澀也承載著意義。博物館是廢棄物的收藏,而博物館往往選擇了被廢棄的場所,“那個空落廢棄的空間,早晚會被人發(fā)現,有類似的空間被重新想起并被藝術填充。你猛然意識到,那里確實就是藝術的荒漠,沒有任何藝術的氣息。如果廢棄也是一種藝術的話,那么那里就只剩藝術。”博物館不僅起源于收藏的癖好,也源于空間的重新發(fā)現。在一個曾經的床單廠,建了一個小型的攝影博物館;一個曾經的糧管所,改造成一座電影博物館。而事實上,“床單廠”和“糧食管理所”已經標志著一段消失的歷史時期,或許它的遺存本身就可以成為一個主題性的博物館。博物館本身似乎也是一種新的遮蔽。
在達偉看來,這個世界早已“失去記憶的能力”,博物館這個空間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人銘刻記憶”,但作家的疑問在于:“一個被奪去生命與自由的人,一個民族的命運,能被這么一個灰色的空間貯藏嗎?這個空間的存在,似乎又表明了個人命運與群體命運在特殊時代的同一性。”由此,達偉的眼光不斷轉向那些被廢棄的空間,被遺忘的或邊緣化的地方:古老的村落,廢棄的工廠,挖掘后的礦坑,密林間的野生菌子,損壞嚴重的石窟,雪山小鎮(zhèn)不為人知的古廟里色彩剝落的壁畫,那些無名畫師的精美作品。
對達偉來說,博物館是一個物質性的隱喻符號,他在這里思索著物件、空間與場所的意義,博物館里的面具似乎受到了更多的矚目,“這是某些民間儺戲的面具,它們的表情怪異,面色凝重,兩眼凸出,它們的色調以黑為主。我希望自己在面對著它們時,會把那些強烈的宗教意味放在一邊,當那些意味被擱置一旁之后,又只剩下它們的美學意味了?!币蛔鹣?,在廟里它是信仰的符號,然而移入博物館,它就喪失了宗教意味,從信仰場所轉化為非遺空間,從被膜拜轉化為被觀看的對象,變成了美感與藝術。藝術,似乎就是所有無用之處的昵稱。
達偉對考古發(fā)掘現場的描述更具有博物館的意義:隨著發(fā)掘進程,人們從一個植被葳蕤的當下世界轉入塵土瓦礫的荒涼時代,然而,一個古代城址漸漸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博物館和文物隔斷了它們與周圍自然環(huán)境的依存關系,考古現場與自然之間被破壞的聯系與被修復的文物,都構成了達偉敘述的一部分,構成了廣義上的博物館。博物館是一種看待生活世界的眼光,是一種場所與事物逐步變異的意識??脊努F場和博物館都是時間堆積的地方,在這里,時間的堆積轉化為美的沉淀,構建了人與器物、人與技藝之間的“情感依存”。
對達偉來說,一切都可能進入自然或歷史博物館,一切都在流逝之中,“舊物”只是時間長短而已,當時間流逝加速,一切都在迅速的博物館化。我們在博物館看到的文物,那些實用器物似乎就是藝術的起源。它通過技藝將美的沖動融入器物的使用價值,但那豈不是意味著當代藝術的一個缺陷就是一開始就屬于無用之物?在達偉看來,藝術是現代人易于得到,也是最易于喪失的。
博物館是一種人類各種價值觀念的轉換器,它生成美學。在達偉的體驗里,博物館似乎擁有隱秘的心理撫慰作用,這個場所和藏品所呈現的時間與永恒、實用與美、器物與藝術、理念與技藝,不知以何種方式對每個發(fā)掘、收藏和參觀者具有精神修復作用?他說:“我會沉浸于那些物件所釋放出來的恒久的美感。美的東西,總是會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以不同的方式撫慰著自己?!迸c敘述人同時出現在各種博物館的女兒,所受到的即是美的啟蒙。
達偉的《博物館》亦在生成一種美學。一切被遺忘的、被廢棄的和異己之物都在生成藝術,對抗著時間與流逝。美與永恒,就成為達偉這部著作中的一個核心理念?!霸谀莻€空間里,同樣可以去宗教化,讓塑像回歸純粹的藝術,讓雕塑家回歸到純粹的藝術家?!钡趯⑵湟暈榧兇獾乃囆g時,達偉并沒有忘記一個隱沒的倫理主題或生活主題:“我們已經分不清那些塑像上的眼神與微笑,無法準確區(qū)分曾經流過的淚水與曾經釋懷的微笑。它們的神態(tài)凝固起來,卻不是嚴肅,卻是各種神色的混雜與多義?!边_偉關于博物館的寫作或許正在于將已凝固的形象、已干涸的淚水重新流動起來。它是文物與發(fā)掘者、收藏者、管理者和觀賞者之間一種情感依存的恢復,一次重返創(chuàng)造時刻的美學嘗試。
對達偉來說,《博物館》的美感生成意味著事物秩序的重建,在此,他所描述的藝術主題與生命主題匯合了:它們呈現為“懲罰與受難”,雕像受到的粗暴破壞意味著“藝術在受難”,而懲罰是對“我們此刻出現在它們面前的懲罰”;與之相關的是“痛苦與狂喜”:“為藝術的不完整痛苦,為藝術的永恒之光而狂喜”。由此達偉對藝術主題的描述契合了一種生命體驗,“痛苦和狂喜開始變得怪異,痛苦被減損,狂喜也在簡化,一切又似乎平靜了下來。”最終作家表達了對美的驚嘆,驚嘆純凈的稀缺與不可思議的藝術之美,以及生活的平庸。
正如博物館是一個關于收藏的概念,達偉的《博物館》亦有收藏的含義,他通過相當數量的引文對他心儀的著作進行了個人的“收藏”,某個作家的“札記”也被他視為一種類似于收藏的行為。凡此種種,都將達偉的《博物館》推向散文的界域,但事實上是,達偉關于《博物館》的寫作又是一次文體越界的實踐,一如他上一部著作《蒼山》。
說《博物館》是長篇小說似乎也有充分的依據,達偉不僅描述了博物館或對特定的空間進行了哲學意義上的闡述,達偉還講述了那些與博物館相關的人們的生活與故事。剛離異不久的考古隊員,他需要野外考古來修復分裂的身心;遠離家鄉(xiāng)孤單的修復文物的老人,“每天要面對著破碎和瑕疵的物,他成了一個憂傷的完美主義者”;一生都在圖書館度過的管理員,而不知其所蹤……還有曾在雪邦山下教書的青年詩人,隱居于半山的作曲家,耄耋之年仍然在寫作的患帕金森癥的作家,從北京辭職回到雪邦山下村子里的福東,不知是火塘邊家人圍坐飲酒的時刻還是雪邦山的美吸引他返回故鄉(xiāng)?……這些人的生活不是直接與博物館有關,而是與活著的藝術動機、一種不可能完成的藝術渴望有關……就像那位鄉(xiāng)村美術教師描繪自然之美“也是在自我治愈,他需要很多美的東西來填補內心的虛空。”在《博物館》里,到處都有不確定的生活敘事,只是作家沒有去構建他們生活中的戲劇性時刻,敘述人與諸多人物僅有片段的交集。
碎片化的存在和努力修復生活——文物的意圖、渴望呈現生命的完整性既是博物館的特質又是個體生命的屬性?!八槠薄捌屏选焙汀靶迯汀痹谶_偉《博物館》里具有雙重意味。在作家講述的諸多人物中,唯有“與我同行的考古學者”是一個完美的學者,他的工作和生命是合一而非分裂的,但“他常常夢見自己是一個古代的瓷片,一個破損的瓷片,一個一直在尋找著完整生命的瓷片。他總覺得這樣的夢類似神啟。在那之后,他真的挖掘出了一塊破損的瓷片,并且成功找到了另外一半。這只是他成為現實的夢之一,他還做過其他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夢?!?/p>
達偉所講述的一位小說家,似乎是生活在另一種夢境中、另一種意義上的考古學者,因為她眼里的山脈、村落與河流,就是一部尚未書寫的民族志,一個族群的現實存在就是一座歷史博物館?!霸谏n山中的某個彝族村落里,人們供奉的是蜘蛛。在他們的傳說中,那個村落的人在戰(zhàn)亂年代遭人追殺,他們躲在洞中,是蜘蛛在很短的時間內在洞口織上網,給那些追殺的人制造了一種不曾有人來過的感覺,才得以逃脫。那些人因感恩開始供奉蜘蛛,蜘蛛成了他們的圖騰”。小說家在熱帶叢林獲得了過于雜蕪的靈感,置身熱帶叢林,一切詭異的事情都有可能,就像置身圖書館談論那些理想主義一樣,“在熱帶叢林中,傳說有一些人家會在廚房里養(yǎng)鬼”。這些傳說比博物館里的說明書和解釋性文字要更加離奇,卻并非不可思議,博物館里的文物呈現的他者性在熱帶河谷變成了活著的神話。博物館的他者性被熱帶叢林里的小說家放大了,與蜘蛛、鱷魚、蛇類和蜥蜴類這些生命很相似,“它們天然就給人一種不可接觸感”。小說家糾結于熱帶河谷里夜蛾的消失,她要寫作一部《鬼蛾》來表達生活世界的他者性,“小說家要制造一個空間。用來安放那些鬼蛾的空間……鬼蛾成了一種臨界式的生命,它可以輕松往返于生與死兩個世界……”
孤獨的巫師曾經也是這樣一種“臨界式的生命”,往返于生與死之間,但他已衰老到不能跟人談話,他從不愿意回顧往事。儀式已喪失,那個相信巫術的社群也已消逝。一切都是器物的碎片和話語的碎片。修復完整的文物依舊是曾經存在過的完整世界的一個符號。“那個老人是最后的祭師,這是他們跟我們說起的。物回歸為物,人回歸為人,或者也回歸為物,老人才會陷入沉默?!币磺卸际撬槠瑹o論是面具,還是巫師的服飾,博物館的存在絲毫不能抵消文化的變遷和群體的健忘。
博物館里的文物,或未被保護的物質遺存與非遺,更多的與達偉所說的“小人物”的生活或沒有留下名字的存在有關。有如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博物館,收錄或紀錄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活痕跡。在達偉的《博物館》里,發(fā)生在諸多人物身上的敘事因素和敘事片段相當之多,而且他們中的不少人還會在這部長篇作品中反復出現,還有最后出場的年輕女館員,在間斷省略的對話中,似乎她和敘述人都渴望重新成為一個少年,就像藝術品回到藝術的初始動機。
作為敘事作品,這是一種新型的小說,敘事人對他所講述的人物均知之不多,他不是充分的知情者,博物館的屬性亦是如此:出現在眼前的是異于我們自身的事物,屬于他者、別的族群和其它時代的物件。人與人的關系在達偉這里似乎是一個博物館式的命題:關系的純粹性使得我與他人僅有媒介性的關聯,諸如觀看考古現場、觀覽文物,借閱書籍。而這些人物在此空間與媒介之外的生活時間,敘述人均不知其詳。
殘缺的不只是文物,《博物館》所描述的殘缺是消失的希望和無名的生命,文物是那些生命曾經存在過的唯一證據,“如果那個空間里的十幅畫出自同一個人之手,那就是一個無名之人,如果出自十個或者更多人之手,那就是更多人的無名。我竟會希望那是一群無名的藝術家,他們的人生與命運都是迷霧。他們早已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信息,我們只能進行一些缺乏支撐的想象。我們甚至無法捕捉到他們成為畫師的那個至關重要的成長過程……”
隨著時間的流逝,曾經有過的生命消逝了,他們留下的只是一些不完整的器物、符號和圖像,而創(chuàng)造了它們的生命和那些藝術稟賦的形成已陷入一團歷史的迷霧。也就是說,一旦涉及到人物和生活,敘述的虛構性就會隨著不確定因素進入文本。除此之外,在達偉的作品中,小說的虛構要素不僅體現在諸多人物身上,也體現在他對另類存在的想象力上,如作品中所說的尚不存在于世的“殘缺博物館”和“幻想博物館”,就像那位考古學家常常在怪異的夢中醒來,敘述人也講述著他夢中的博物館和他的夢境。達偉寫到,那些如今成為藝術品的“靈感”可能恰恰來自于制作者的夢境。
敘述人也是《博物館》里的主要人物之一,作家不僅塑造了思想者這一載體,敘述人也是讓讀者與諸多人物相遇的媒介,他試圖去理解每個人物的內心生活,發(fā)掘、修復文物或保存收藏文物對他到底意味著什么?這些過去時代的遺存與現在的生活有什么關聯,與他們的生活困擾或內心世界存在著怎樣的隱秘連線?
這些未知因素的增加會讓《博物館》變成一部典型的小說。虛構就是填補未知和不確定性的一種敘事,也是把片段和瞬間以虛構的方式鏈接起來的講述。《博物館》沒有對未知進行虛構敘述,也沒有將不連續(xù)的生活以戲劇化的方式加以完整化,因此這是一部非典型性的小說。其實,文體的區(qū)分越來越不重要,跨越文體的寫作才是更值得嘗試的話語活動。達偉的《博物館》提供了“太多值得思考的事物”,“為了改變我們僵化的觀看之道”,作家從各種人物的生活與目光揭示出博物館的人類學意義,時間,記憶,歷史,他者性,生與死,藝術與美。
時常跟隨作家出入博物館的小女兒提出的問題會讓敘述人給出另一些解釋:“女兒最感興趣的還是鐘表里那只燃燒的鴿子,她問我那只鴿子是不是已經不會飛了。我一驚。那是一只被囚禁的鳥,已經失去了飛的能力。這是另外一種解讀,但我又不希望女兒會有這樣的感受。那是鐘表的裝飾物,不是真的,有時會有一只真的鳥出現在那里,甚至還會在那里筑巢,這是我跟女兒說的?!边@些也是達偉愿意告訴讀者的,從被囚禁之物釋放美與自由,從博物館走向歷史的世界和生生不息的生活世界。
這就是達偉漫步在《博物館》里的一個形象,它來自書中的一段引語:“我信步走過數個世紀,就像是一位千年老人,在回憶中沉思。這是我本人的回憶嗎?不,當然不是,可博物館若不能帶來一段集體的回憶,讓你能融入其中,則要博物館何用?”博物館是一個與生活世界隔離的封閉空間,而達偉關于博物館的寫作與思考正在于讓它成為敞開的思想場所。這是一部給人無限遐思的書,它是散文,是小說,是哲思。不知博物館是否會回答“我們從哪里來”和“我們到哪里去”這一哲學問題,達偉的回答意味深長:
我們會在火塘邊重新回到童年,也會在火塘邊重新回到故鄉(xiāng)。當火塘熄滅時,我們才發(fā)現已經很難真正回到記憶中的童年與故鄉(xiāng)。
熄滅的火塘,被擺放在了那個博物館?;鹛吝呌幸恍┫炏?,或立或坐,或昂首或低頭,或談論或聆聽。文字解釋說那是過往馬鍋頭的形象。我希望那遠不止是過去的馬鍋頭形象。主題突出后,那些塑像的意義反而被簡化了。我的思想抵達了另外一個世界,回到了記憶與故鄉(xiāng)。